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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的姿态暴露无遗。
他还是不肯叫我爸爸,而是坚决叫我苏。我佯怒看着他,说我是他的监护人。他就变成人形站起来,对我说他比我高很多。我会笑着提醒他没穿裤子,他的脸马上红彤彤,跳回水里半天也不肯露面。
他的确比我高,有时候看上去比我还成熟稳重,但是我明白他有一颗清澈透明的心,会稚气地害羞和微笑。我早就不被他的外表年龄迷惑,他就是个小孩子。
以前的他,也一定是个柔和优雅的人。
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他突然间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变成了大人呢?
九月末的时候,秋天亦正式来临了。
即使对于人鱼来说这样的天气已经算得上凉爽。
天空看上去永远像是一块透明的浅蓝色水晶,漂浮的云不像春季那么朦胧纤薄,也不像夏天那样总是凝结成雨,而是一小堆一小堆,好像苜蓿草场上胖滚滚的羊群。
银杏叶已经开始泛黄,扇形的叶片偶尔会落在院子里,落地之前翩跹翻滚着,轻巧巧好像金盏花的精灵。
人鱼喜欢坐在池子靠玻璃墙外的那一侧,明亮的暖金色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亮银的头发仿佛流动的水瀑。
他穿着我为他准备的方便变身的长衬衫,下摆刚好遮住大腿根部。由于是在胖人商店买的加肥版,所以显得有点过于宽大。他的体格虽然并不瘦小,却很纤细,这下子看上去更加细小伶仃。
如果仅看背影的话,真的像是一位海中的少女。
他越来越注重自己的外表,每天会花大把的时间仔细地用小刷子刷他的鳞片。银蓝微紫的小扇贝状尾鳞被他清洗得闪闪发光,他会自我陶醉好久。
我猜测大概人鱼的青春期就要到了。
好快呀……
他的阅读范围已经从只有图片的画册增加到了一些青少年文学。并且他学会了使用字典,已经完全可以自己慢慢地阅读。不过虽然如此,他还是更加喜欢我念给他听。就好像睡前故事一样。
我给了他我喜欢的《汤姆·索亚历险记》,这是一个喜爱恶作剧,想要当海盗的调皮孩子的生活冒险故事。人鱼非常喜欢里面刺激又快乐的生活,不过偶尔也会闹些笑话。比如他无法理解矿洞,岩画还有马,大象这一类词汇,陆上的生活对于他来说仍旧陌生而新奇。我找了许多相关的图片给他看,他从而又迷上动物百科。
他在潜意识里对于海的认知根深蒂固,即使失意也完全没有觉得海洋生物新奇。
有时候他会拿着图片来问我这些动物是做什么用的,我告诉他牛用来耕地,但是现在已经有专门又来耕地的农用机械。马则用来代步,还可以拉马车,不过现在人们更喜欢自行车,公共汽车,法拉利,兰博基尼,航空母舰……公鸡报晓是叫早的鸟类,母鸡则提供鸡蛋,但现在人类社会有了闹钟,所以公鸡用来吃,母鸡用来下蛋和吃。还有猫,还有狗,还有兔子,还有机器人……越说越多,让我深觉自己生活在一个复杂的社会。
他听得津津有味,露出微微的笑容,优雅俊丽。手按在摊开的书本上,手指无意识地抚摸书页,陈旧的黄色同白皙的手指意外合拍,好似一道风景。
人鱼有与生俱来叫人着迷的气质。我为他骄傲。
“苏,我想看飞机。”
当我停下来喝一口茶水润喉。他的目光转开,落在明净的晴空上,流露向往。他开口对我说他的愿望,声音平静,清醇却不激烈。
人鱼很懂礼貌,也越来越擅长克制自己。
这是长久沉淀的礼仪,却不是应该出现在孩子脸上的神情。我想起我的少年时代,抬手捏捏他的脸:“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坐。”
海里的生物向往天空,天空的生物又向往海洋——都是些仿佛触手可得的自由,但得到了却才明白,哪里都有束缚。我以前也曾经想过,如果我能够变成鱼或者鸟,也许就再不会有烦恼。
然而我现在明白,如果心不自由,即使身体没有任何阻碍也无济于事。
“苏?”人鱼侧头看我,也许因为我稍微动摇的神情。随着成长,他的心灵敏锐得简直不像话。“我不是非看不可,”他轻声说,“只是稍微有点好奇。你能给我一辆自行车吗?我也想试试。”
他一定是以为看飞机的要求令我为难了,所以巧妙地转移话题。我感到有些心疼。
世界上会有什么理由正当到当一个孩子高兴的时候都不得不笑得小心翼翼呢?
我把他抱过来,揉他的头发,挠他的痒痒:“如果你听话,我会带你去的。”
他又把眼睛睁得圆鼓鼓,身体扭来扭去一边躲避我的袭击一边抗议:“我最近没有偷糖吃也没有玩得太晚不睡觉!”
“是是,”我笑着不停手。那都是他‘小时候’的劣迹,现在他乖得不像个小孩——这样很不好,“但你很久没有高兴地笑了,发生了什么?以前你很诚实,从来不会对我隐瞒你自己。”
他有些困惑地侧过头看我,尾巴不安地微微拍打着:“……隐瞒你?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样?”
我撑住他的嘴角往上按,制造出一个灿烂的弧度:“你应该更加随心所欲一点,我不记得我教过你克制自己,想要吃糖的时候就该向我撒娇,难过的时候也可以哭,还可以扑到我怀里要我跟你一起睡觉。”
“我已经长大了,那是小时候才做的事情!”他白皙的脸上又出现淡淡红晕。
“才过了几天而已,都没有到三个月。”
“你说过我特别聪明。”
“但是你仍旧喜欢吃糖啊。”我把他放在衬衫胸口袋子里的糖果盒取出来,“你看,证据。”
他觉得我又在戏弄他,把糖盒子抢回来捡了一颗糖吃,偏头不理我。尾巴却仍旧拍动着。
“你可以任性一点,像汤姆那样子,才是真正的小孩子。”
“他可不会撒娇要糖吃。”
我哈哈地笑了:“那是个比喻。”——然后我又为他解释了比喻的意思。“总之,高兴的时候就要像我这样笑。”
“但是……我觉得……我以前不是那个样子的。”
“那是以前,在我面前只要做个能够诚实表达自己的人就行了。”
“我不是人。”
“你这个家伙。”
他哈哈笑了起来,这一次笑颜明媚而灿烂,眼睛弯着,那风采同灿银的长发交相辉映,华光夺目。
“嗯。”他郑重地应了一声,为我刚才的话。
我抵着他的额头满足地笑了。
孩子是家长未完的梦。我希望给予他我未得到的。
那么父亲呢?妈妈呢?——还有母亲,他们想在我身上完成的梦是什么……
二十四
虽然我答应他如果他乖乖地我便带他去坐飞机,但是这个承诺一时间还实现不了。
先不说他的身份问题。我原本的计划是在这个安宁的小镇住五六年,然后换个地方继续销声匿迹。时候不到,打乱计划会不大方便。
人鱼不会像真正的小孩子那样天天吵嚷念叨着让我实现诺言,这正是他的可爱之处,但也让我感到很愧疚。
为了补偿,我做了风筝给他。秋季的风很稳定,我们站在顶楼慢慢把风筝挂出去,半个小时以后竟然真的飞起来了。方块形状的风筝在蓝水晶的天空里越飞越高,人鱼眯着眼睛,用手挡着耀眼明媚的阳光,稚气地笑着。
我的绘画功底可不怎么样,风筝是我扎的,上面的图案却是人鱼画的。他画了大海深处,艳丽的绿色和蓝色之间,畅游的人鱼。有一头橘色的头发,半张侧脸,模糊不清。
风筝线很快就放完了。
人鱼望着在高空悬浮着偶尔微微摇摆的风筝沉默不语。上面的图画早就看不清,只剩下亮绿泽蓝还有艳橙的色块。他看了一会儿,好看的眉毛细细皱起来。
“我好像……”
啪,他没说完,我已经剪断了风筝线。风筝抖动了一下,随风渐远,很快就不见了。
人鱼转头来瞪我:“我画了好久的!”
我知道他画了好久,还知道因为是我为他扎的风筝,所以他特别珍惜。放的时候还埋怨我动作太粗鲁要把他的风筝弄坏了。
我伸手揉揉他的头:“风筝就是烦恼,放到最高的时候要剪断它,然后烦恼就飞走了。”我指着远天的小黑点,“你看,要不见了吧。”
他眨眨眼,然后噗一声笑了:“苏,你在人类里是成年人吗?”
“当然。还是你的监护人,你怎么不愿意叫我爸爸?”
“成年人怎么还相信童话?”
我在他粉嫩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