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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只是几年不见,你便摇身一变,成了万人景仰的大国师的徒弟了。”与川流往来的大臣们隔了一条小路,两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年并肩而立,似乎对这热闹非凡的上元节宫宴没有什么兴趣。
被同伴打趣的少年只是淡淡笑了笑,白衣胜雪、眉目如画,正是日前陪同凌晏前往凤府做客的沧爵国七皇子方临渊,“机缘巧合而已。倒是你,同陆伯父共赴沙场历练这一番,确实变化不少。”
旁边着墨衣的少年点了点头,对他的说法并不否认。那一身不怒自威的隐隐杀伐之气,的确是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上拼杀之后才能积累出来的。“既望不穿西京烟雨清空,不如饮尽沙场烈日西风。以前我从没认真想过,父亲在外征战的日子究竟是怎样的,而现在,满手沾染了敌人的以及同袍的鲜血之后,我才真正懂了父亲说这句话时的感受。临渊,说实话,我更怀念的反而是当年咱们争风玩闹的时光。除了你,我在这肃穆的皇宫之中,还真找不到几个朋友了。”说着拍了拍方临渊的肩膀,陆墨尘的笑容中却有一丝落寞。众人只道他是如今风光得胜回朝的陆将军的独子,却没人想过这个被寄予太多厚望的少年背负了多少压力。
方临渊扫了一眼远处分散攀谈的大臣们,脸上的神情也冷了下来。陆家一门在沙场上屡立战功,除了朝堂上的大人们不愿看到陆家一家独大,更担心陆家功高震主的只怕是龙椅上的那位皇帝。“最是无情帝王家,若非无法选择,我也不愿被囚困在这尔虞我诈、笑里藏刀的皇宫里。”低声呢喃了一句,方临渊摇了摇头,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有些低落的气氛。“好了,你好歹也是未来要继任抚远大将军的人啊,这般伤春悲秋可不太合适!”
“伤春悲秋?算了吧,这种风雅的事情还是比较适合你这种文人,和我搭不上什么关系!”陆墨尘摆了摆手,一抬头,却见掌灯宫女引着右丞凤桐走进了花园。“临渊,你瞧前面那不是丞相凤大人么。凤大人的女儿被封为皇后,在朝中可谓掀起了好一场轩然大波。皇上似乎对新晋的皇后娘娘宠爱非常,好像皇后说想见胞弟,皇上便破例招了凤家的小儿子来赴宴。”
“没想到我天天待在这皇宫之中,对朝中的大事却还没有你了解的清楚。前几天我陪着师父去了趟凤府,倒是见过凤家的两个孩子”方临渊半开玩笑的说。
陆墨尘看了他一眼,突然正色道:“国师明知你是邻国沧爵送来的质子,还要收你为徒,有意让你继承衣钵,究竟是为了保护你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淡淡一笑,方临渊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情,“师父他……”提到自己师父,方临渊半点尊敬也没有,“或许是因为他与我家有旧,或许,只是单纯的为了好玩而已。”“好玩?!”陆墨尘蹙了蹙眉,棱角坚毅的脸又冷了几分,强忍怒火没有发作。似是知道陆墨尘心中所想,方临渊笑着安慰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是在这里当了这么久的质子,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没有本事能保护得了自己吧?”见陆墨尘脸色稍霁,方临渊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想招呼他一起入内,却忽然听到不远处几位大人毫不掩饰的讥笑。
“听说凤丞相把他们家那个傻得四五六部分的小儿子也领来了?也不怕冲撞了陛下!”语带嘲讽开口的是户部尚书张年申,他素来与凤丞不和,而妹妹张贵妃原本是最有可能坐上皇后宝座的人,这些事朝中大臣也都知道,他一开口,与他交好的几位官员也都附和了起来。
户部侍郎跟着笑道:“凤丞一向很宠他家的傻儿子,这京城之内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个月前他家那个小公子突然高烧不退,吓得凤大人六神无主,全城寻访名医呢!可见他对这小儿子有多重视啊!”
另外一部户部的官员道:“别看那凤家小少爷是个天生痴傻的呆头小子,人家可有个刚刚被册封为皇后的亲姐姐!皇上允许凤大人带儿子来,也是因为皇后娘娘想念弟弟。到时候见了面,咱们也得称他一声‘国舅爷’呢!”
几位大臣听了这话都哄笑起来,凤家幼子自幼心智不全的事情京城之内几乎无人不知,要是真的让他们叫一个傻小子国舅爷,任谁心里都会有几分不屑吧。
“不过,我倒是听闻近日坊间风传,凤丞家的小少爷大病一场之后,好像开了窍不傻了。”笑了一阵后,一个随侍在后的户部郎中小心翼翼地说道。
张年申摆了摆手,一脸不耐的结束了这个话题。“傻是不傻,一会儿宴席上试上一试就知道了!”冷笑了一声,张年申整了整官袍,招呼道:“各位,咱们进去吧。”
望着唯唯诺诺跟着张年申向大殿内走去的户部官员们,陆墨尘与方临渊对视一眼,不禁莞尔。“没想到,堂堂一朝大员,闲话起来倒是同市井无赖没什么区别!”陆墨尘皱了皱眉,说起来他们陆家和凤家也算世交,虽然他没见过几次凤家的人,但是听到有人这样讥讽凤家,心中也是有些愤愤不平的。
眼前浮现出漫天雪花下,临水吹笛的少素翾和那个幽幽念着诗文的凤殷然,方临渊目中不禁染上笑意。“以凤桐大人的阅历,对那些隐患不会不清楚,此番作为却不知是何心思。所以说,这场暗中的交锋,孰强孰弱还未可知呢,你我静观其变就好。再说,凤家的那两个孩子,实在不是会任人欺负的软弱之人。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入席了。”早已习惯了这些朝中大臣互相的明争暗斗,方临渊很好的掩饰了自己心中的鄙夷,依旧风轻云淡的优雅一笑,拉着陆墨尘往大殿里走去。
第四章
贵为一国之母的凤茗妍驾临,满朝文武自然是要起身恭迎的,所以跟随皇后凤辇一起到场的凤殷然和少素翾甫一进门,就享受到了皇后才有的待遇,被众位大人膜拜着去了坐在皇上下首的父亲身边,格外让不服凤丞相的官员越发的记恨。
一番歌功颂德之后,无聊的晚宴终于开席。只补了一觉便状态良好的少素翾眼里只剩下了桌上的美味佳肴,若不是碍于还没忘掉突击学习的宫廷礼仪,只怕要上手去抓了。凤殷然在旁边还是有些昏昏欲睡没什么食欲,却不得不小心监督着少素翾,有丝毫失礼的举动就赶紧偷偷提醒他一下,一顿饭吃的格外索然无味,脸上的表情也不由淡漠了起来。
“哎,临渊在看你呢,不打个招呼么?”正狼吞虎咽的少素翾居然还没忘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拿着手里的鸡腿冲对面的方临渊挥了挥,以示招呼。
细心地帮少素翾擦了擦嘴角的油渍,早已放下了手中筷子的凤殷然,抬头对方临渊笑了笑,手里的动作却没停下。“吃你的饭好了,管那么多干嘛。”那日的记忆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反而像是已经印刻在他的心里。每当想起对面的那个人,他的心里就会不自觉的轻松自在下来。
拿起酒杯朝凤殷然遥遥一举,方临渊对着凤殷然摆着口型念道:“寒夜雪花轻,推门玉满庭。孤灯一盏酒,凝伫到天明……”他晃了晃酒杯,似是想到了那日凤殷然醉倒的可爱模样,不禁笑了起来。
没想到那天自己只是念了一遍,方临渊便记住了他说的话,同样记起自己那日窘态的凤殷然不自然的蹭了蹭鼻子,低头专心致志地研究起盘子里的食物来,似是突然有了无限的兴趣。
偷眼瞧着两人神色的少素翾也低低笑了起来,拿手肘拐着凤殷然小声笑道:“临渊在念叨什么啊?好长一段。对了,上次忘了问你,你睡着之前念的那段,是《诗经》里的哪一篇啊?”
双颊蓦地一热,凤殷然戳着盘中的菜叶,恶声恶气地道:“都说了让你好好吃饭了,那么久之前的事情,还问什么?”他正又羞又恼,却忽然听到热闹的大殿中响起一个声音。
“素闻凤丞写的一手好字,想必他家的小公子也是尽得其父真传吧?今日皇上与民同乐,不如就让凤大人家的小公子写几句吉祥话,讨个好彩头,也让我们大家都见识一下,如何?”
歌舞才歇,就听对面的礼部尚书张年申突然开口,言语中带着些等着看好戏的意味。整个大殿莫名其妙的都安静下来看着这边,本来埋头吃饭的少素翾听了这话也皱了眉头,虽不甚担心还是有些恼火,毫不客气地恨恨盯着对面暗暗冷笑的张年申。愣了愣,凤殷然嘴角挑起一丝冷笑。不过是朝政党争,居然把战火烧到无辜的家眷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