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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小高的关系仍是最好的,他对我的称呼已从“小赵”改成了“小沫”。我也叫他一声“学辉哥”,其实一比年级,他才大了我半岁多。我大学毕业,又考研一年,到现在也没走上社会,他却是中专毕业就工作了,到现在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好几年,很多事上要比我老成的多。
晚上小高的女朋友蒋明薇又来了,还带了肉馅和小白菜,招呼我和小高包饺子。我打趣地问两人什么时候结婚,蒋明薇瞪了高学辉一眼,嗔道:“等这没出息的搬出他内小狗窝再说吧!”
正说笑间,我突然有种很奇怪的冲动,就想去院子里看看,像被什么人呼唤着一般,扔下饺子皮就跑出了屋子。
在影壁的旁边,我又一次看到了那个颀长好看的身影,他并没有看到我,正往院外走。
在他隐没在影壁的另一面之前,鬼使神差般,脱口而出的,他的名字。
“陈老师!”
他回头,有些意外,有些莫名。
我才发现我的举动是多么的愚蠢。我的腰上围着油腻的蓝色围裙,袖管卷在手肘,一双沾满面粉的手不知该往哪里摆,也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他挑了挑细长的眉,打破了沉默。他问,赵小沫?
他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呢。
我点了点头。
他的嘴角略微扬起来,说,你好。
我想要张口回应他,却没能发出声音。他的脸在我的视线里变得模糊,他的身体在消失,连同着周围的一切,他们在飞速的倒退着远离我。
感官渐渐失去了效用,直到归于纯白。
第六章
六
等我恢复意识,已躺在高学辉家的沙发上。蒋明薇面带忧色的看着我,见我醒来,忙递上一杯水。
“我怎么了?”我揉揉太阳穴,没有任何的不适感,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谁知道啊!我们俩就看你包着包着饺子突然冲出去,等我跟出去的时候你已经躺门口了。”小高苦笑道。
“你跟着我出去的?”我隐隐觉得不对。
“是啊,我们俩都跟出去了啊。”蒋明薇说,“你前脚出去我们后脚就跟着了,还以为你看见什么了呢。”
“难道你们没看见……”
“看见什么?”
“没什么……”我愣了愣,摇头没再说下去。他们问的是“看见什么”,而不是“看见谁”,说明他们肯定没有看到陈老师,就算我问也是没结果的。只是我不明白,我看到他,我喊他,我发呆,他叫出我的名字,他对我说“你好”,他对我微笑……小高他们如果紧跟着我出去,怎么可能没有看到?
还是说,这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
这顿饭,我完全食不知味。吃过后,就一个人散步到胡同口。
夕阳下,古朴的灰色房瓦上勾勒了淡金的轮廓,墙上青砖的缺口,地上期期艾艾的杂草,无不诉说着这座六朝古都的苍茫旧事。
恍惚间,我仿佛看见穿着麻布马褂的汉子,长长的黑辫子围在额上一圈,手中捏着长杆的旱烟,蹲在沉黑的井沿旁边,肩上搭着毛巾,时不时拿起来拭一把汗。
他用鹰般的双目,深深的看我。
那一瞬间,时空交错。
街面两侧竖起的竹竿悬挂着写了招牌大字的红灯笼,衣着光鲜的年轻女子用同我一样的姿势望着天际夕阳的柔光,面容姣好。这是我身在南方无从触及的旧京,从未在任何一部影视作品中遇见过,如今却这般生动且深刻的包围了我。
满清的风悄然而至,恍如隔世。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白日梦?我低头看进井口,里面浅浅的露着泥土,有些枯草,甚至还有个塑料的可乐瓶。井已经弃用多年,散发着腐败的气息,只有井沿一侧精致的黄铜小牌上镌刻着它的年龄与价值。
“曾经也是个纸醉金迷的地境吧。”
苍老得如同腐布撕裂的声音不期然闯入耳际,我心一惊,转头果然看到迟老太太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她用白浊的双目看着我,目光好像穿透了我,抵达了某个我不能及的地方。
“你也看到了吗?那如织的行人,穿梭的马车,那灯笼上的字是什么?嗯,那大门多气派啊,我见过好几次,穿着鲜红旗袍的少奶奶,她穿那身衣服可真好看呐……”老太太兀自喃喃的说着,向晚余晖映在她脸庞上,宁静致远。
“每个人心中都有睛明,老太婆我一点也不瞎,什么都看得见呐……”
看着她颤颤巍巍挪动着旧社会遗赠给她的小脚离去的背影,我忍不住唤住了她。
“迟婆婆!”
她停下脚步,给我一个侧面。
“您……今年贵庚?”
侧面渐渐变为正面,刀刻般的嘴角,像带了抹弧度,生出一股诡异来。
“小伙子,去老太婆家坐坐吧,听老太婆说一说那些很久,很久,没和别人说过的话……”
第七章
七
迟老太太的家很小,只有两间。一个小小的门厅和卧室连在一起,中间隔了破旧的竹屏风。并不如我想象中的那样摆满佛书香炉,也没有任何招神驱鬼的事物,但一踏进她家大门,我就感到一种扑面而来的,让人无处躲闪的阴冷和……灵异。
简直像是一场时间的挪移。没有电视冰箱,没有煤气灶,没有一样带有现代气息的家具和电器,甚至连电灯都没有。有的,只是木质的桌椅,床铺,染满青黑色铜锈的蜡烛灯台。褪了色的红漆梳妆台如同梦中的隔世之物。我好像从刚刚井边的幻觉中,又走进了另一个幻觉。
迟老太太蹒跚的靠近我身边的圆几,用干枯的手摸索着给我倒茶。茶壶与茶杯的瓷色都已泛黄,从那质朴的花纹看去,说是价值连城的古董我也相信。
“小伙子,坐啊。”
迟老太太说话的声音很轻,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坐在这般古色古香的环境里的老人脸上洋溢着虚幻的幸福,如同笼了一层薄晕,光华逆转,旧日剥落的年轮一圈一圈侵蚀着我。
“大井胡同得名,是因为胡同口的那口井。你看到过吧?那口井……有着怎样的过去……”老人用喑哑的嗓音开始了她的讲述。
我就像听故事一样听着迟老太太接下来所说的话,那时我以为,那里的人和事离我还很远,直到很久后我才知道,他们,其实,都在我的身边。
听完迟老太太的故事,天已经黑透了。我的手机扔在自己的房间里,迟老太太家又没有任何显示时间的工具,眼下连现在是几点都不知道了。
迟老太太的声音突然高起来:“子时了!”
我被她吓了一跳,面色复杂的看着老太太。她坐在床头揉搓着她扭曲变形的小脚,用浊目凝视着正前方,颤声道:“你快走吧……不要把她带来……我不想见她……”
我还想再问,老人突然用极其凄厉尖锐的声音叫嚷起来:“滚!!快滚!!!滚出去!!!!”一边尖叫,一边慌张的用手胡乱摸索着,凡是摸到的东西不管青红皂白一气向我扔过来。我狼狈不堪的逃出了那窄小的屋门,除了一头雾水就是雾水一头。
目光触及院子里的自来水管时,我有种终于回到现实世界的恍惚。迟老太太家几乎是一百多年前的布置,实在很容易令人产生错觉。
乌蒙蒙的天空没有一丝光亮,又是个阴霾的夜晚,闷热无风。
“呜……”
身后突然发出的声音让我心里一惊,回头看去,原来是老毛家的虎子。一向温顺的它正用一双幽绿的眼睛狠狠瞪着我,喉咙中发出咕咕的低吼声。天太暗的缘故,我甚至看不清它的轮廓,只有那一双圆圆的发着绿光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尤为阴森。
我靠近了一些,它竟惊恐的向后缩去,小声呜呜哀叫着在窗根下面缩成一团。
我这时才发觉,平时这个点,虽说老人都睡了,但院子里还是会有动静。可现在偌大的四合院竟没有半点声响,家家户门紧闭,窗口中没有半点光透出来。回头看看迟老太太的窗口,刚才还燃着的昏黄的油灯也不知何时熄灭了。一时间,整个院子就像死过去了一样,连同我一起,在原本就僻静的胡同里点点僵化,一片沉寂,了无生迹。
这太不正常了!
若是平时,从我这角度能看见从不拉窗帘的老毛看电视剧,袁媛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