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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之名[星际]-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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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祁涟道别的时候,薛垣发现自己竟出奇地平静。就连祁涟试探地询问他“晚餐吃什么”的时候,他也没有流露出一丝异样。
  仿佛一切都是很久以前就按照剧本安排妥帖的,他早已全盘接受,只是循序表演自己应该完成的戏码。
  为防生变,薛垣抢先踏进阿尔戈号。
  祁涟忽在他身后问道:“你会回来吃晚饭的吧?”
  “你说什么傻话呢?”薛垣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努力克制住回头再看他一眼的冲动,害怕一回头,决心就会动摇。
  不要回头。他告诫自己。只剩下最后这一件事要做了,很快的,很快就可以全部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玫瑰之名

  终章、玫瑰之名
  〖“你们根本不像我那朵玫瑰,你们还什么都不是呢。”小王子对玫瑰们说,“谁都没驯养过你们,你们也没驯养过谁。……你们很美,但你们是空虚的,没有人能为你们去死。”——《小王子》
  飞行器升空的过程中,有一句话不断在薛垣脑中盘桓回响:
  「人类被赋予的自由意志,只不过是让他在疯狂与混沌之间进行抉择。」
  这是赫胥黎在《美丽新世界》序言中写下的,父亲常常在各种场合下不厌其烦地引用,放佛这是立身处世唯一的真理。
  薛垣曾经对此不以为然。他是一个极度悲观的乐观主义者,虽然时常发表消极的言论,但骨子里始终相信,人类的意志和精神,归根结底还是独立而自由的。
  然而今天他有点不那么确定了。或许,量子理论关于宿命论的说法是真的。自宇宙大爆炸始,每个粒子的走向就是既定的。万事万物都是一本写好的书,不存在可以自由选择的命运。
  电子版的父亲现在在哪里呢?会在某个他无法看见的地方注视着他吗?
  不过,父亲的“现在”与他的“现在”,很可能并不相同。就像一个人读一本书,书里书外的时间线毫无关联。
  他又从父亲想到了弟弟,忽然很有些歉疚:这么久以来,他并不经常想起这个仅存的亲人。
  与表演欲旺盛的薛垣相比,弟弟从小就是个不引人注意的孩子,完全被“明星哥哥”的光辉所遮蔽。兄弟两人的关系就像天狼星:人们只看得到光芒万丈的主星,却不知道它有一颗肉眼无法看到的黯淡伴星。
  而弟弟从来没有对此表示过不满,安心做哥哥鞍前马后的小跟班。
  记得弟弟上小学时,从老师那里得到的操行评语是“存在沟通问题”。事实上,这并不是弟弟一个人的问题。即使是看似社交王子的薛垣,也同样不懂如何真正地与他人交往。这样的性格就像一个家族魔咒,高悬于每一位成员的头顶,带着宿命论的悲怆色彩。
  他为自己和家人感到悲哀。多年以来,他们始终不曾互相理解,也从来没有过那样的可能性。
  但薛垣知道,弟弟心底是有沟通欲望的。理由是,弟弟从小就对罗塞塔石碑特别着迷——这个石碑是“解读”与“交流”的象征。
  巧合的是,“罗塞塔(rosetta)”这个词在意大利语中正是“玫瑰/蔷薇”之意。
  不知是否受了这层意思的启发,弟弟曾异想天开地提议,发明一套他们兄弟两人专属的秘密语言,名字就叫“罗塞塔语”。
  当初看到“蔷薇骑士”这个ID,他就应该在第一时间想到弟弟。如今想来,弟弟取下这个名字的那一刻,是否正在内心向自己发出无声的呼救?是否他早一点意识到罗梭就是弟弟,后来的事情就不会再发生了?
  然而历史不可假设。现实已然铸成:他的漠然与无视,扼杀了弟弟心中最后一星希望之光。
  如果可以,他希望时光倒退回罗梭最后一次与他通话的那个时刻。如果当时自己执意要和弟弟讲话,结局又会如何?
  那或许已经永远不可能知道了。
  飞行器在散逸层中爬升穿行。仪表盘显示,当前距地面高度800千米。航空阶段业已结束,阿尔戈号进入了航天飞行阶段,脱离了行星重力的束缚。
  从这个高度看去,以一道横跨天幕的橘红弧光为界,穹宇被分成了两个部分:橘光以下是蔚蓝色的大气层,以上则是深邃无垠的漆黑。阳光不再漫反射,凝眸远望,宇宙背景中开始有星光粒粒闪烁。
  这个过程对薛垣而言也是新奇的。加入联邦太空军之前,他所在的机械化部队隶属于陆军,没有航空航天方面的经验。他仅经历过一次空天飞行,就是舰队从地球起航的时候。
  当年裴恕叔叔送给他一套空天飞机模型,说:“万尼亚长大以后就可以开它们了,飞呀飞,一直飞到太空里,把星星一颗一颗摘回来。”
  现在他真的驾驶着空天飞行器,要去宇宙里摘星星了。
  他以前听说,当一个人的生命快要终结之时,他一生的际遇会在眼前逐一闪现而过。
  不知是否幻觉,此刻他真的像看幻灯片一样重睹了自己往昔岁月的片景:
  六岁的他在自家花园里,跟随母亲采摘玫瑰;
  十岁的他在父亲的藏书室里,像那个写下《金雀花》的意大利诗人莱奥帕尔迪一样,“疯狂而绝望地攻读”;
  二十岁的他穿着联邦太空军军服,肩章与领徽上的少尉衔闪着金光,站在沃特希普联邦舰队的旗帜下宣誓……
  若无意外,今年年底他就会被授予少校军衔了。
  一想到这里,心里不由飘过一阵怅惋。按照联邦太空军的规定,技术军官的最高衔阶是少将。以他的年纪晋升技术少校,可以算是极为风光的了。唉唉,“联邦舰队首席技术官薛垣少校”,听起来多么酷炫,可惜已然无缘实现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薛垣倏尔失笑。都到这个时候了,他最在意的居然还是风光。
  回顾自己不算长的人生,他说不上自己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觉得自己肯定不算坏,但也够不上善良。在“他人的命运”与“自己的心情”之间,他永远倾向于服从后者。譬如他从莫斯科带出来的那个也叫米沙的孤儿,若他早一些想办法带他走,那孩子完全可以在舰队过上相对正常的生活,而不是躲在阴暗逼仄的舱壁里,经受数年“墙中人”的悲惨煎熬。他或许是救了那孩子的性命,却也在某种程度上损毁了对方的人生。
  说到底,他的确是自私的。一次次恋爱无果,个中缘由他心底最清楚不过:他不允许对方看到自己不那么漂亮的一面。人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是完美的,就像开屏的公孔雀,只能以光鲜亮丽的正面示人,转过身去就会被人瞧见难看的屁股。所以他总是在对方最迷恋他的时候抽身而去,让自己化为对方心里永恒的念忆。
  就连现在,他也还是在做这种事。值得庆幸的是,这是最后一次了。
  手臂的皮肤上传来某种丝状物纠缠的触感。垂眸看去,是一绺掉落的金发。他的头发失去了往日的色泽,但还是很漂亮。
  他有些怜惜地打理了一下垂在肩畔的发梢。这个动作,令他回忆起自己少年时代的口头禅:“我这么漂亮,我才不能死呢!”
  那时候,每次跟弟弟打游戏,他都以这个理由堂而皇之地龟缩在弟弟的角色后面,让弟弟去扛怪,他只管补刀和捡装备。
  真是个任性而不负责的哥哥啊。可是,那样的时光,真的很快乐。
  有一霎,某个旧日场景宛如一片树叶,从记忆的枝头掉落,翩翩飞入他的脑海。
  初夏的午后,空气里有玫瑰花和咖啡的香味。豁牙的弟弟抱着一大桶巧克力冰淇淋,盘腿坐在麻将块竹席上;他捧着一本书倚在临窗的床头,给弟弟念一段文字:
  「……莱因哈特和红发少年从外面玩累了归来的时候,总会被姐姐赶进那间狭窄的浴室。当他们欢闹着洗完,从浴室一出来,就被浴巾紧紧包裹起来。古旧的桌子上飘散出巧克力的香味。」
  薛垣摇摇头,把这个场景赶出了脑海。他不想让自己怀着伤感退场。
  估算一下时间差不多了,他打开通讯器,想问问祁涟现在到了哪里。
  瞥了一眼仪表盘,他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头:他好像偏离了航线。
  太空里没有方向感,很难通过肉眼辨识自己的位置。但仪表的数值告诉他,恒星的引力在衰减。这表明他并非朝着太阳的方向飞行,恰恰相反,他正在远离太阳。
  导航系统出问题了?航线是他亲手设置的,不应该会出错。
  薛垣打开操作界面,想校准航线。荧幕上却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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