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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在被吞噬之前就已灰飞烟灭。朝向太阳一侧的地壳在到达近日点之前就被完全气化,由东向西推进的晨线成了收割生命的死神。它所到之处,仿佛《诸神的黄昏》,燃烧的天穹动地而来。地球像一个正在被削皮的苹果,晨线以东的部分,大气层、陆地、海洋,全都不复存在。
来自地球的最后讯号是一位不知名人士所说的话:
“先生们,女士们,我爱你们所有人。早安,再见。”
频道里再无人声,只有电磁波的杂音还在持续。三十分钟后,地球与沃特希普的联络永久中断。
地球失去了所有的外层物质,像一颗没有了皮肉的果核,在烈焰中炙烤。最终,碳化的地核在太阳的引力场中分崩离析,碎片坠入日冕。
沃特希普舰队距离地球670亿公里,现在展现于他们眼前的实况影像,其实已是62小时4分钟47秒之前的事了。然而这情景带给人们的冲击力,仍像它正在发生一样。
地球朝着红巨星太阳炽热的外围滑去之际,许多人情不自禁伸出手去,试图拦截那毁灭的轨道。这颗人类的母星看起来如此渺小和无助,如一粒木炭坠入洪炉。
实况影像被关闭了。
没有人发布全体默哀的命令,凝重的气氛自发地在人群中扩散。谁也不知道,面对此情此景,到底应该说些什么。
回到住处时,薛垣意外地看见有人在门口等他。
“伊万!”
昨天晚宴上的娇滴滴小姐巧笑嫣然向他招手。
薛垣换上应酬专用的微笑:“有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啦。昨天听你说,你收藏了很多二十一世纪的香水,刚好我也是古董香水爱好者,想看看你的藏品,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
若是往常,薛垣也许会爽快地接受对方的要求。香水是他的一大爱好,很乐意跟人聊聊。他常跟别人说,假如没有做技术官,他可能会去当调香师。
然而此时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爬过他的心头,令他忽然连虚与委蛇的兴致也失去了。
他尽量放缓了声线:“真不好意思,我今晚要加班,只是回家取个文件,马上还要走。”
“这样啊……”娇滴滴小姐面露不甘。
为了证实自己所言,薛垣进了房间又很快出来,手里多了一个文件夹。
娇滴滴小姐见状,无计可施:“那,你先忙吧,我改天再约你。”
晚间的办公区冷冷清清,与生活区的活色生香迥然相异。四周阒无人声,节能灯发出惨淡的白光,映照着金属坚壁。
透过玻璃墙,他看见祁涟躺在折叠床上。他的身体是经过改造的,比自然人类强韧得多,更适合宇宙环境。然而在苍白的灯光下,他的身体看上去如此脆弱而无助,对周围的一切毫无防备。
直到薛垣在他面前俯身,他才吓了一跳睁开眼睛。
“早安,技术官先生。”祁涟惶惶坐起。还从没有人在晚上来看他,他不知道这个时段该如何打招呼。
“现在要说晚上好。”薛垣顿了顿,“另外,以后不要再说‘早安’了,从今天开始,‘早安’就是再见的意思。”
“可是……”
薛垣不想告诉他,就在不久之前,地球没有了。即使说了,祁涟也不一定真的会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对他来说,地球和成千上万其它行星也许并无区别。
所以薛垣只是耸了耸肩:“世界每天都是不一样的。”
祁涟还想说什么,忽地住了口,看向外面。
薛垣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迟采蘩站在走廊里盯着祁涟。她在看着他,又不在看他。她的目光穿过此时此地,投往别的什么地方。
祁涟不解地问:“她为什么一直看我?”
薛垣叹一口气:“因为,你的‘爸爸’是她曾经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你的样子,和他很像。”
祁涟似懂非懂点了一下头。
薛垣拍拍他,“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明天见。”走出两步又想起什么,“差点忘了,说好送你的礼物。”
随着话音,一个手掌大小的黑色物体向祁涟飞来。祁涟本能地抬手接住,是一只精致的长方形玻璃扁瓶。
薛垣转身回眸,送出一个飞吻:“香水,给你的。”
By Kilian的一款香水,刚才他借故进房间拿文件夹时,顺手拿上了它。
他并不特别中意它的味道,却很喜欢它的名字——
Sweet Redemption,甜蜜的救赎。
返回生活区的途中,薛垣与迟采蘩十分有默契地一起走进吸烟区,各自点起一支万宝路。
这个年代吸烟的人已经很少了,然而此时此刻那种如鲠在喉的情绪,似乎唯有借助一根烟来细细打磨。
“你在地球上有家人吗?”迟采蘩问。
“我和他们不怎么亲近。”薛垣吐出一个烟圈,“我十六岁的时候,我父母带着我弟弟回莫斯科老家去了,之后就再也没跟我联系过。”
他冷嗤一声,“现在看来,这简直是一种仁慈。”
“你的弟弟,有没有登舰?”
“我试着查过数据库,没看见他的名字。不过你也知道,如果他是以难民身份登舰的,不一定会被录入系统。”
迟采蘩明白,“难民”这个看似普通的字眼背后,有着何等惊心动魄的事实。
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时,各国平民争相逃难,在后世资料中留下了无数触目惊心的血泪记载。然而与沃特希普舰队从地球起航时的混乱与惨烈相比,历史竟还算得上温柔。
由于舰队规模太大,总体质量几乎相当于一颗小行星,强行脱离地球时造成了引力场混乱。大陆板块松动,地震和海啸席卷全球。
被留在地球上的五十亿人,在那时就已经遭到了一次毁灭性的重创。不是来自于红巨星太阳,而是来自于急于逃命的同胞。
可以说,如今舰队里的每一个人,都充当了屠戮同胞的凶手。
又各自抽了一阵闷烟,薛垣转头看向她:“你到底还是来看他了。”
“嗯。”迟采蘩捋了捋耳后的发丝,“因为我想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已经忘了他。”
祁涟的“爸爸”曾是他们共同的朋友,也是迟采蘩当时痴痴暗恋的对象。
六年前,沃特希普联邦舰队从地球起航前夕,他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些年以来,把薛垣和迟采蘩联系在一起的纽带,就是这位共同的故人。对他们而言,他已不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对一段旧日时光的怀念。
所谓忘记一个人,不是真的把这个人从记忆中抹去,而是你回想起他的时候,内心不再有任何波澜。
迟采蘩缓缓道:“你知道吗,刚才我站在那里看着‘他’,‘他’和他那么像,可我看了那么久,觉得只是在看一个分别很久的老朋友。当初那种感情没有了,一点都没有了。”她微微垂眸,看着自己擎烟的手指。“其实我早就发现了这件事,但始终不敢去确认,宁愿相信自己还在喜欢着他。对他的感情一直是我生活的动力,如果没有了,我可要怎么办呢?”
就像一个被人扶着练习骑脚踏车的人,怀疑身后扶持自己的那只手其实早已经放开了,却没有勇气回头看一眼。因为害怕一旦确认,会突然之间无所适从。
她继续说:“也许我只是在等待一个契机,给自己一个放下他的理由。我想,今天这个理由足够充分了。”
两人再次沉默下来,透过舷窗凝望地球曾经所在的方向。
意大利作家埃科曾写道:“昔日的伟人、闻名的城市、美丽的公主,一切都会消失殆尽,而所有消逝的事物给我们留下的只是名字。”
昔日的玫瑰仅存其名。
从今天开始,消逝的地球,远去的爱人,都仅仅只是日渐褪色的记忆中,那个永恒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抱抱我家小天使们,久等了>3<亲爱的们五一快乐~~~
这个文是隔日更,下一次更是5月2号^ω^
贴一个太阳系的图图,跟正文关系不太大,有兴趣的亲们随便瞄瞄~~
在这个文里,人类现在的位置是在图的最右侧,柯伊伯带更右边一点,就是奥尔特星云的位置了。太阳现在膨胀到了地球(左边数第三颗小行星),并且还会继续膨胀下去QωQ
☆、驯养
第二章、驯养
〖狐狸沉默下来,久久注视着小王子。“请你……驯养我吧。”他说。——《小王子》〗
办公室的格局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早晨一上班,薛垣就注意到了异变:他的办公桌旁多了个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