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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的身份,薛垣大致猜测得出来。
舰队有规定,上级主管有权不定期对下属的房间进行例行检查,搜索违禁的私人物品。
A没有注意到躲藏在附近的B,说明ta不是偷偷潜入。换言之,在A看来,即便自己的举动被别人发现了,也可以用正当的理由来解释。
所以,那个A若不是秦焕本人,便是秦焕的秘书。
至于那个自作聪明的B……
薛垣唇边泛起一丝冷笑。看来有些人对他越来越感兴趣了。
他移开书桌上的俄罗斯套娃,掀开面板。
与房间内其它家具一样,这台书桌紧密地贴墙而立,用铆钉牢牢固定在地板上。万一哪天舰艇上的人工引力场失效,也不至于满世界家具乱跑。
桌肚内的空间很大,差不多相当于一只小柜子,用隔板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摆着些无关紧要的物品,下层则堆砌着几块砖头似的东西,四四方方整整齐齐。这些是舰队标配的压缩食物,每一块的重量都是严格的500克,可以供给一个成年人一周所需的营养。
薛垣从手中的文件包里拿出了几块同样的“砖头”放进去,小心翼翼地重新锁好书桌。
然后,如往常一样,点起玫瑰精油的熏香灯,等待着室内通风系统把香氛送去它们该去的地方。
“笃。”第一声轻响很快出现了,紧接着又是两声:“笃笃。”
俄国有句谚语:狐狸不在窝边干坏事。
他却是一只反其道而行之的狐狸。
不过,别人越是怀疑他在干坏事,他真正要保护的秘密就越是安全——那个隐藏在这四面铜墙铁壁之中的,活生生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孤寂
乔伊的话音甫落,会议室内昏昏欲睡的气氛一扫而空。与会者们面面相觑,彼此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确认刚刚听到的字句。
——无形之墙向人类传递讯息了?
乔伊不卖关子,用幻灯片把一句话投映在幕布上。只有四个字:不要回头。
“这是什么意思?”有人不解,“怕我们一回头看见太阳马上要烧过来了,会被活活吓死么?”
也有人发散想象力:“圣经里说,上帝毁灭所多马城,只提前通知了一个义人,叫他带着老婆逃走,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头。但是他老婆因为留恋家园,半途中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变成了死海边上的一块石头。”
“可是地球都已经没有了。我们就是想回头,也回不去了啊。”
一时间,满座议论纷纷。
不过,且不论这句话的含义是吉是凶,单是对方试图与地球人类沟通这个举动本身就相当奇怪了。
之前那个发言者的长篇大论虽然令人困倦,却并非没有道理。
科学官很早就已提出,无形之墙十有八|九来自于高维空间。能在一张宇宙膜上放置另一张类似“膜”的东西,只有在更高一维的空间才办得到。就好比如果要在一张纸上放置另一张纸,必须在三维空间里才做得到。
如果这真的是智慧生命所为,那么对方的进化程度是人类难以望其项背的。
很难想象,这样高等的存在竟会试图与人类沟通。试想,人类会试图与蚂蚁沟通么?谁也不会在打理自家花园的时候跑去通知蚂蚁,“喂喂,我要重修灌溉系统,你们的巢穴要被淹没了,快点逃命去吧!”
究竟为着什么原因,使得那些高等文明认为有联络人类的必要呢?
讨论无果,与会者们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乔伊身上。这个称得上英俊的年轻人身上有一种孤高而冷静的气质,平时多少会激起他人的反感与抵触,但关键时刻总想听一听他的意见。
乔伊静候所有人安静下来:“我已经就此事与高层沟通过。我们需要继续监听无线电,看看墙那边会不会传来更多信息。同时,这件事必须技巧性地绕过技术部。可以确知的是,技术部有末日论者,但现在还无法断定是谁。一旦末日论者抢先与‘墙’那边取得了联系,人类的处境很可能就危险了。”
“但是……”有人犹豫着质疑,“这种事要一直瞒着技术部,恐怕不大现实。”他指了指上下左右,“毕竟我们周围的一切全都是由程序操控的,说是生活在技术部的监控之中也不为过。”
“不要紧。”乔伊冷声道,“我们可以让他们知道一部分消息。确切地说,我打算把这个消息打包成不同的加密信息,分发给不同的技术官。往后泄露出去的是哪一条,就知道是从谁那里走漏的风声。”
离开会议室,已是午后时分。
错过了用餐时间,乔伊在自动售卖机上买了一杯热巧克力和一块三明治,信步踱入园林风景长廊。
画楼池塘,柳烟花雾。空调机吹送出温度和含氧量都恰到好处的微风,泠泠如沐。踏足于“水”面,脚下的柔性显示屏幕模拟出液态波纹,仿佛真的凌波御风而行。
如果不去想一切都是虚拟的,那么这实在是一派令人心旷神怡的桃源仙景。
花香袅袅,鸟鸣啾啾。这本是地球上随处可见的景色,现在却已成为了永久的怀念。
乔伊在婉转的轻啼声中闭上双眼,厘清头脑。
他被空降到技术部,表面上看,似乎是为了权力均衡,不让“人工超智能支持派”一家独大。
而事实上,他真正的目标只有一个人:那个有着一双冰蓝色狐狸眼的技术官。
早在两人接触之前,他就把薛垣的家庭背景了解得一清二楚。但起因并不是为了薛垣,而是他的父亲。
舰队中只有很少人知道,薛垣的父亲曾是最早发现太阳将在短期内红巨星化的人之一。舰队的名字“沃特希普”也是由他提出的,出自一部寓言体小说《沃特希普荒原》,讲述的是一个兔子版的出埃及记,与人类出逃地球的境遇不谋而合。
或许薛父本应在这场大迁徙中发挥更大的作用。遗憾的是,由于本身的性格缺陷,加之工作中受到同侪的排挤,导致他的精神疾病发作,最终以悲惨的方式告别了人世。他的档案文件一部分作为遗物返还给家属,其馀皆被封存。
直到逃出地球后,某些人才忽然关注到一个问题:薛父是计算机科学家,毕生主要研究的领域是加密算法。他既不是天体物理学家,也不是射电天文学家,究竟如何意识到太阳会突然加速膨胀的呢?
他们尝试解读薛父那几年间的工作记录,发现其中缺失了一部分关键内容,应该是当初认为没什么用处而返还给了家属。
他的遗孀在他过世后不久也已因病而终,只留下两个儿子。
次子薛域,俄文名米沙。根据官方文件,他在舰队起航前夕不知所踪。
于是,目前担任技术官的长子薛垣成了唯一的线索。可是不论怎么查找,也没在薛垣的私人物品中发现相关的资料。
最大的可能性是,薛垣已将那些资料转换成了别的形式藏在众人眼皮底下——薛垣与他的父亲一样,研究加密算法,而且天性多疑。
要么取得他的信任,要么破解他的加密算法。哪一条路都不好走。
不过乔伊手里还掌握着一张薛垣意想不到的底牌:他知晓弟弟薛域的下落。必要的时候,他不惮于以此为筹码要挟对方。
可是几次三番对薛垣试探下来,乔伊有点失望地发现,这家伙对自己那个下落不明的弟弟好像并不怎么关心。
哼,真是个无情的人。
乔伊一把捏扁了空纸杯,连同三明治包装纸一起投入垃圾筒,大步走进办公室。
薛垣已经坐在办公桌旁了。
馀光看见乔伊走近,他抬手碰了一下军帽的帽檐算是打招呼,连眼睛也不转过来。即便他们如今算是共同患过难,对于对方依旧没什么好感。
乔伊望了一眼罗梭的桌子,今天也空着。他转头问薛垣:“对罗梭的处理结果,还没出来么?”
薛垣耸耸肩:“问人事部啊。”
这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瞬时令乔伊心头火起:“他会怎么样,难道你一点都不关心?”
薛垣斜睨他一眼:“我应该关心他吗?”
乔伊压了压声音里愠怒,转为平时的冷淡:“做人不要太自私。不管怎么说,他至少是你的下属。”
“我的下属很多,我一视同仁,不会特殊关照谁。倒是你,”薛垣语气戏谑,“你对那小子的关心程度非同寻常嘛。按道理,我认识他的时间比你久,可我怎么觉得你和他更熟?”
他凝聚的眼神里带上了三分压力,不着痕迹地逼视乔伊,“你确定,没有什么内部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