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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殿下瞥他一眼,见他脸上不以为然的神情,心里就暗暗的恼火,说,“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装出这个样子来,他如今人又不在这里,瞧也瞧不见。”
梅十三心里一抖,不明白这人突然说这话是什麽意思。
九殿下顿了顿,郑重的望著他说,“我下面同你说的话,你可不许露半个字给别人。”
梅十三从来只见这人拿话压他,如今见这人说起正事,也正经的指天起了毒誓。
九殿下点了点头,却把话锋一转,问他道,“我还有个哥哥,原本是宫中的太子,你知道麽?”
梅十三心说,那人不是不在了麽,不然白圻也不能托我去瞧你,我也不会落得今天这样的天地。
却只是点了点头。
九殿下望向远处的天边,慢慢的说道,“五哥,他,还有我,都是一母所出,小时候,其实也是很亲的。那时候我死活都要带白圻回宫,还把龙角给了他,五哥在我的角上动了手脚,然後封在了白圻的心口,我也不疑有他。”
九殿下说到这里,突然抬头冲他微微一笑,那种小孩子受了委屈一样勉强的微笑,看得梅十三心里一动,想,这人也只不过是个可怜人。
九殿下吸了口气,问他道,“你知道我是什麽时候开始疑心他的麽?”
梅十三抿紧了唇,并不开口。
九殿下垂下头去,仿佛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慢慢的说,“我大哥自小就极疼我的,後来因为喜欢上天女,私闯天宫,被天界罚在摘星涧里思过。”九殿下的声音开始颤抖,轻声的说道,“这原本也没什麽的,挨个几百年也就过去了。。。他可是太子,回来之後,还有什麽得不到的呢?忍一忍就好,不是麽?”
梅十三想说点什麽,最後却只是静静的听了下去。
《六月雪》 9 (1)
九殿下静默了半晌,终於又开口说道,“後来我被送到落霞山,却听到大哥死在摘星涧的消息。五哥去瞧我,说是天界看守不力,才教大哥妖魔所害,连龙心都被妖魔所食。”
九殿下抬起了头,紧紧的盯著他,脸上的神情沈得让梅十三竟有些害怕了。
九殿下见他暗自提防的样子,笑了一声,就说,“别怕,这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又说,“我当时虽然信了,过後却想,那思过之处,天界的人时时巡视,龙族都不能轻易接近。大哥是龙族的太子,看守的人只有多,没有少,只有紧,没有松的道理,五哥又怎麽说他们看守不力的话?二哥他们千方百计疏通了人,却只听说那涧中从未有过作乱的妖魔。又说天界的人去瞧,也说他死得蹊跷,所以不许声张,就怕龙族知道。”
说到这里,九殿下便情不自禁的攥紧了拳头,当时的情形,仍旧历历在目。派去的人回来,只拾得腰带一条,尸骨都荡然无存,回报与二殿下,说那摘星涧被血水染得通红,许久都难以退却。
梅十三看著这人一双眼睛已经渐渐发红,心里隐约觉得不妙。
九殿下顿了片刻,又说,“我那时也不曾疑心到他的身上,只是後来生病,听我身边的侍从闲聊,说二哥原本是要素音来瞧我的病,可这人偏偏又去了昆仑山,我才想。。。”
梅十三蹙起了眉,刚要发问,便听九殿下与他解释道,“我娘并非龙族之人,她原本是昆仑山上的神女,与天庭也并不来往。我自小体弱,若是有了伤病,她也不要宫里的人医治,自己便拿出药来,教大哥和五哥割破手指,滴些血进去,煎熬之後喂与我喝,便好得极快。问她是什麽,也只说是昆仑山上的神草。”
梅十三这才哦了一声,便大致猜出了这前因後果。
只怕是三人血脉相连,神草化在药里,便有奇效。神女本是爱护幼子之意,不料却五殿下其心可指。
梅十三只说,“若是因为这般缘故,只怕他更不会放过。。。你们两个。”
九殿下点了点头,说,“所以我在落霞山中习得一种法术,可将浑身的法力收放自如,为的就是防他。”
梅十三想,果然树大招风,人人都要装作无能才好,可怜我这样的妖精,没什麽神力,只有受人摆布的命。他心下虽然惨然,却只是问说,“那你说能救他,又是如何?”
“我说的法子,并不是骗你,”九殿下看他一眼,犹犹豫豫说道,“只是这却费些时日。”
梅十三便有些不信,说,“怎麽个救法,你与我详细的说来!”
九殿下突然一笑,说,“你唤我季麟,我便详细说与你听。”
梅十三心里恼怒,却并没吭声。
九殿下见他面上不快,也不大乐意,轻轻的哼了一声,也不再逼他,便说,“这法子还得要你出些力气。”
梅十三没想到这人竟然又说这样的话,气得几乎要冷笑,本欲发作,但回转过来,心想,我原本就是个没本事没用处的妖精,如今要救白圻,只能指望这人了,他不过是个孩子罢了,想要什麽便给他好了,何必与他计较,纠缠於这些?
他此时只要白圻平安,其余便什麽也不顾了,只说,“你要我怎样,一件件说来。只要你还我一个完好的白圻,你要我死我便死,要我生我便生。”
九殿下见这人话说得狠,心下便生不快之意,想著难道你要救他,我便只想他死麽?
他哪里知道梅十三此时的心思,只是这件事关系重大,也由不得他胡来,所以也不再与这人置气,只当作没听到一样,便说,“我不知道白圻是什麽妖怪,值得五哥这样的大费周章。可五哥的脾气我是再清楚不过了,他若是不知道我已起疑,只怕不会这样早动手。我听你方才的话,他虽然坏了白圻的封印,却也不敢强逼,如此说来,只怕白圻也不是个寻常的妖怪。”
梅十三想起五殿下那时在帐子里的话,心中便是一痛。五殿下那时和他说话,便挑明了说白圻不是凡物,要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别再痴心妄想,免得日後伤心。
真是笑话了,这世间哪里会有那麽些的痴心妄想,所有的只不过都是些情不由衷罢了。
梅十三笑了起来,只说,“果然五殿下也是这样说,还说若是我把白圻巴结得好,或许还能给落霞山留一条生路呢。”
《六月雪》 9 (2)
九殿下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梅十三又记起一事,便索性一并说了出来。
他同这人说道,“我年幼的时候,这山里曾有许多大池,只是如今不知怎麽都变得这样小了。我那时曾在一个池底遇到个人,他同我说过,说上古的时候这山里曾落下来个妖怪,不知究竟被封在哪里,他便是为了寻那妖怪迩来的。我那时见他疯癫,也不信他的话,如今想来,或许有几分可信。”
九殿下疑惑的问说,“你说那人是你在池底遇著的?”
九殿下见他点头,便又细细追问了起来。事隔多年,他哪里还记得清楚,答了几句,便又著急了起来,当时便说,“你问这个做什麽?若是寻得著他,我这几日早就去问了,哪里还等到你来。”
九殿下见他这样焦灼,便仔细的打量了他几眼,才又说,“听你形容那人的言行。。。倒教我也想起一件事来。”
梅十三毫不客气的问说,“怎麽?”
九殿下慢慢的说道,“五哥他曾经和我说过,上古的时候,日月交辉,游龙盘旋,不受驱使,在世间自由自在。又说後羿射了九日,剩下的一个太阳躲在扶桑树上,不敢出来,东君强带他出行,驾驭的也不过是马车,哪里象如今天界的排场,随便一个仙人出行,便要龙族拉车,平日里还要听天界的号令,按时行云布雨,错了丝毫便要受罚,哪里还有往日的威风和自在。”
梅十三心里却想,拉车也轮不到你来拉,龙族如今也是威风的紧,人果然是不知足的。这上古时候的事,如今还想他做什麽。於是便随口说道,“若说白圻是上古的妖怪,也不知道是个什麽。若是知道了,只怕还好想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