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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初林远远见到二楼上有一人影晃动,却因窗纱遮挡看得并不真切,楼下熙熙攘攘围了一群人,像是有什么活动。
“那是要做什么?”
“等下下人会抬上一扇旋转屏风放到前面,众人收了噪音后,蒲荷便开始抚琴,先奏一小曲暖场造气氛——当然也有说是从前蒲荷留下来的传统,在他还未红至此之时,客人总是要求先听一小段再决定要不要点他来陪的——曲终,蒲荷的贴身丫环开始收赏银。给多给少随客人心愿,但太过寒酸人家也是会给脸色看的。”
岳初林不解:“才一小曲就收赏银未免为时尚早了吧。”
“岳兄有所不知,这赏银只是接下来游戏的门槛。”
“游戏?”
“正是。玩法说来也有趣。接下来下人会呈上五根琴弦。这五根琴弦虽同一音调,但质素却各有千秋。”
“这是为何?”
“岳兄莫要心急。这丫环会把银子给得最多的客人请到前面,再请客人从五根琴弦中选一根出来,丫环便拿了琴弦上去请蒲荷换上。这时游戏才算真正开始。”李飞羽已经隐约见到旋转屏风已经抬了出来,言语间也不由得兴奋起来,“蒲荷奏他最为得意的曲子,而下面给了银子的客人会轮番站到屏风前,由丫环亲手转起屏风,倘若在屏风静止前,有琴弦断裂之声传出,那么这位客人便是可与蒲荷春宵一刻的幸运儿了。若是五曲之后仍旧未有琴弦断裂,那就要又看蒲荷心情如何,是否能再开一局了。”
“难怪琴弦会有质素的差别。”岳初林心想这游戏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赌博的变种,不以为然道,“这玩法听起来甚是繁琐。况且在听琴之时还需担忧琴弦会断,本可以悠闲欣赏的心境已经大打折扣了。”
李飞羽听后简直哭笑不得:“岳兄果不其然是专注清雅之人。试想一下,那些会大把投银子来做着游戏的主,有几人是真为欣赏那乐音之美而去的呢?要知道,曾有人为了在好时机争抢屏风可是险些抢出人命的。”
唔,这道理倒是很好接受。岳初林信服地点点头,心心念念的却仍是他那不知去向的繁霜,对于李飞羽继续说着的什么蒲荷亲手画的屏风再无半点兴趣。
“……这么多赏钱,徐老板您直接交给妈妈便是,繁霜……实在收受不起。”
二人行至假山旁,岳初林不经意听见那熟悉的声音从瀑布间的幽幽传下,一转眼仍见李飞羽跃跃欲试的神情,便开口道:“敢问贤弟可是要到夏音坊前试试运气?”
“小弟尚未开始自谋生计,哪敢这般挥霍银两。只是……前去亲眼见识一番,倒也是不错的。”
岳初林心中暗喜,举手行礼:“那就望贤弟尽兴而归,恕不奉陪了。”
“这……好吧。”李飞羽还礼而去。虽然这生硬的告别令他有几分失落,但从心底来说,却觉得这位实诚寡言的兄长更加可爱了。
送走李飞羽,岳初林思虑着接下来的去处,却见七姑抱了件长袍大步向这边跑来。
“见过岳少爷。”
岳初林显得有些激动:“繁霜可是在上面?”
七姑一愣,心想竟然还真有不为蒲荷所吸引的客人,想着都替繁霜受宠若惊:“正是。只是……暂时还不得空。等阵霜公子沐浴更衣后才得伺候您。”
话刚说完,只见一头发稀疏的矮小男子从假山上下来,乍一看说是年过半百都不稀奇。
七姑热情送别道:“徐老板您慢走。”
那人斜了七姑一眼,语气似有不满:“你们家主子这么年轻,这身子骨还不如我呢!”
“近来霜公子身体是不太好。您多担待。”
七姑见他走远,不由得撅起了嘴,小声嘟囔着:“像你那个玩法,谁也受不了啊。”
岳初林似乎了解了什么,又不好意思细问,只得跟在七姑身后。还未踏上假山的石阶,就被七姑好言拦下:“七姑知您关照的情了,只是现在见面若是失礼就不好了。岳少爷还是留步吧。”
更重要的是要是给妈妈知道了又要怪罪我不懂规矩了。七姑心里哀嚎着。
“我……我不介意的。”
……好吧。
七姑没想到一下就败给了这个腼腆又一根筋的少爷。只好前方开路,三步五步爬到了山顶,一眼便见到繁霜面色惨白地倒在地上,一手捂着胸口艰难地呼吸着,身后靠着的正是那有瀑布冲下的腾云石。
“七姑……你可算来了……”
七姑赶忙把手中的长袍给他裹起来,又抬起手为他拭去额头上的冷汗,心疼地看着他颈间那道麻绳印子:“你干吗又由着他胡来,不要命了?!”
“他不是……”
“给的银子再多也不成!别人都处处躲着那混蛋,就你能耐,非得迎着上。”
“七姑……”繁霜虚弱地笑笑,才发现她后面竟然还跟着岳初林,想扶着七姑起身见礼,刚动一下,猛地又觉得心律不齐了。
岳初林看他那般难受,难免心生内疚之情,默默走到他身旁也蹲下了身,嘴唇半张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见他眼神里那似有若无的爱慕神情,就更觉得羞愧不已。他低着头,犹豫着伸出手,温柔地爱抚着他被汗水打成绺的长发,突然想起七姑的话,原来会失礼的,其实是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17
“岳少爷您玩着乐着啊,要什么就支应一声,可千万别见外。”
袁妈妈甩着手绢,脸上开心得像朵牡丹花,把话交代完,就退出了雾气缭绕的浴室。一转眼就瞅见旁边战战兢兢的七姑:“你还愣在这做什么?还不赶快去招呼客人?”
七姑茫然地看着她,话都说不利索:“妈妈你……不怪我?繁霜他刚……还没准备好……然后就……”
袁妈妈笑着挪起了步子:“嗨看把你吓得。这规矩是人定的,可岳少爷喜欢这玩法哪轮得到我说个不字?更别提罚你了。”
七姑低着头默默跟着,心里想上次为那块破石头岳少爷一定花了不少银子。
什么叫财大气粗,什么叫有钱有势。啧啧。
“行了行了,有空瞎想那么多不如多干点活。蒲荷那边可大意不得。”
袁妈妈草草地打发七姑走,又回头望了一眼那鸳鸯共浴的房间,忍不住偷笑出了声。
屋外两人的对话却被浸在浴池中的那两人听了个真切。果如繁霜所料,岳初林本被水汽蒸得发红的脸此刻更是窘得像熟透的果子。
见他如此,繁霜就忍不住要出言撩拨:“岳少爷又不说话了。莫不是繁霜勾不起少爷的兴致了?”
说罢繁霜便划开水,扶着池壁,趴到岸边倒了两杯酒,然后举着酒杯向岳初林小步游了过去。
那长发散在水里的样子,好像能俘获整颗心。
岳初林接过酒杯,却按住了繁霜的手:“你……你好了?”
繁霜妩媚一笑,侧过头,把脖子凑过去给他看:“你看呢?”
那骇人的红印子果然不见了。再看他神气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瘫在地上要死要活的是另一个人似的。
“听起来那个徐老板可是经常虐待你?”
酒未入口,繁霜眼神就有些复杂了,暗嘲岳初林当真是不识风月的极品:“岳少爷,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妈妈虽说由着你来,可没给我这样的好处。”
“此话怎讲?”
“繁霜还是得守自己的本分,挑不得客人的不是。”
“说的也是。”岳初林点点头,却仍如上回那样不敢直视,抬头闷下一口酒,才沉静地开口,“那既是如此,就恕我直言了。”
雾气氤氲,水声潺潺。仔细一听,甚至还能听到后面夏音坊人群的繁闹。
“家父令我去万峰山探寻奇矿的所在,可否请繁霜公子陪我一同前往?”
繁霜暗暗松了口气。这般一本正经,还当他要讲些什么。
“岳少爷实在客气了。”繁霜也不由得正经了起来——谁曾想过在这香艳迷离的鸳鸯浴中讨论这样的事情,“繁霜自是可以随叫随到,只怕……”
岳初林眼睛一亮:“妈妈那边我会打点好的。请你放心。”
“是……可是……”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岳初林酒杯放一边,双手一撑就上了岸。留下繁霜仍在水中不知所措:“岳少爷这是要走了?”
“嗯。”
繁霜见他飞快擦身穿衣更觉无奈,只得找辙宽慰自己谁叫蒲荷今晚心情不错呢。正胡思乱想着,就见到岳初林已经衣冠齐整地站在了门口,脸上是难得的笑意: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