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腕上,是另一个人紧紧抓着他的手,冰浸入骨,好似一具冻得发僵的尸骸,毫无温度。
僵直的背脊猛地弹跳了一下,一身雪白的男子全然失态,他用那仅能活动的一只手不停地刨着身旁的雪堆,暗淡的双眸里,是难掩的惊慌。
“……咳咳……咳咳……”揪心的低咳声不停地溢出嘴间,男子不停地刨着雪堆,指尖被冰雪割伤无数细小的伤口,一颗颗血珠一溢出来,便立刻冻成红艳的珊瑚小珠,美丽却令人心碎。
“芷嫣……”清浅脆弱的呼唤,低低的,好似下一刻便会消散在寒风之中。
然而,第一次亲切地唤女子的名字,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忽然觉得,很心酸……
可是,埋在雪地下的人并没有回答他,一个声音,一个音符都没有发出。
安静的天地下,只有他挖着雪坑的声音,急切而又悲悸。
指尖一下停顿,他好似碰到了什么东西,略微摸索了一下,是和自己身着的御寒雪裘一般,都是毛绒绒的。
是她,是她……
心底喃喃念道,只停顿了一下,男子便再次疯狂地挖掘起来,用尽全身的气力,不管喉间上涌的腥甜,不顾手脚的麻木,只用着那一只手不停地刨挖,嘴间吐出的白雾,带着一抹鲜红的血色,看起来极为颓落,极为凄惨。
“哗啦--!!”
一鼓作气,拉着腕间那只手,男子猛地将雪中的人向外拖出,翻动一片积雪,待到拉出雪中的人,身子却忽而瞬息脱力,猛地摔在了一边的雪地上,那从雪下翻出的僵硬身子,刹那倒在他的怀中。
“芷嫣……芷嫣……醒醒……”紧紧抱住怀中的女子,那冰凉的身躯,忽而令男子恐惧万分。
“芷嫣……不要睡……咳……孩子……孩子受不住冷……芷嫣,不要睡……快醒来……醒醒……”仅能活动的一只手,不停地揉搓着女子的手臂,想要给她温暖,然而自己浑身本是一片冰寒,不论多么用力,不论呵出多少热气,却还是徒劳无获。
浑身僵住,他愣愣地放下了手,无神的双目,怔愣地望着前方:“芷嫣……”
黑暗中,他好似看到一个人站在自己的前方,静静地看着他,悲伤地注视他。可是,当他唤出人影的名字时,那个人影却转过身,背对着他,缓慢地离他而去……
“芷……嫣……”
断断续续的低唤,夹杂着连自己都不曾发觉的颤抖,男子一片漆黑的眼前,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僵硬地抬起手,轻柔地摸索着女子的脸颊,指尖上一片冰凉,鼻间……气息全无。
“……咳咳……”浑身如坠冰窖,他不由得猛烈地咳嗽起来。
收紧自己的怀抱,男子这才发觉,那只紧紧握着自己的手,直到此时此刻,也没有松开分毫。
“芷嫣……醒醒……”埋进女子的脖颈,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好似冰雪上的一座美丽雕塑,凄楚,却那般令人心酸,“是我……害了你……”第一次,清漠的声音全然崩溃。
他错了,错得离谱。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答应她,不应该答应她……
明明怀有身孕,明明是一介女流,明明忘川地处险地,他竟能狠心放任她与自己一同涉险,就只为了眼睛,就只为了她能看见自己看不见的路。
错,错,错,大错特错。
他怎能如此心存侥幸,怎能如此自私而不知,害了他人,一尸两命。
他由尘难道真如麓公所说,浑身毒药满布,不害旁人,却只取亲近之人的性命。
廉君如此,濮落如此,就连这个善良的女子,这个即将成为母亲的美丽女子,竟也丧命在他的毒药之下。
蛇蝎之毒,穿肠过腑。
天定孤命,害人害己。
原来,和他在一起的人,终究没有好下场……
终究没有好下场……
他由尘终是一个祸害,一个害人不浅的祸害……
万籁俱寂,细细的小雪,又开始如落叶一般在风中飘荡,好似在唱一首无声的祭歌,好似在卷走一缕久久不肯消散的幽魂,来来去去,缥缈如纱。
“由……尘?”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而传来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刻板中,含着坚定的浩然正气。
由尘的身子猛地颤了一下,苍白的脸颊从女子冰寒的颈间缓缓抬起,有那么一刻,他以为自己听到了怀中女子的呼唤,失明的淡金色眸子里,是难以言喻的深深怔愣。
“你没事吧?”然而,当再听到那个声音时,由尘思索了半天,一点点侧头看向脚步声走来的方向。
“乌……芃?”失魂落魄地吐出两个字眼,好似只是潜意识地念出,没有任何意义。
一阵脚步声,他忽而感到一丝温暖的人气靠近自己,就在身边。
“出了什么事?”突然出现的蜀山弟子,低声问他,垂头看向他怀中安静的女子,浩瀚星目中闪过一丝诧异,“太守千金?她怎么了?”然而,再看到他暗淡的双目,星眸中更是诧异难挡,“……你的……眼睛?”
“死了。”轻声回答,声音不留痕迹,轻得寒风一吹便会散开,“我害死……她的……”凄楚地绽开一笑,又低声地说,“我瞎了……咳咳……失去了元丹……命不久矣……”
“……”星目微微颤动,乌芃沉默下来,静静看着眼前的男子,心底,惊涛骇浪,思绪万千。
再相聚,这个人竟令他好一会儿认不出来。脸颊的梅花印迹,他未曾见过;嘴角的一片血污,他不曾见过;连苍白的脸上带着的深深无助,他更是从未见过。
变了……变得不像以前那么凌厉了,如今的男子,仅剩满脸的疲惫与病态,还有肉眼能见的脆弱不堪。
他从未想过,再与他相遇时,会是在这个地方,以这种方式,见到如此落寞的他。
似乎,对于男子,他错过了很多。
“起来吧,地上,很冷。”僵硬地吐出几个字,乌芃本想要去扶他,然而试了好几次,却发现男子并不愿起身,一时间,略有些无措地收回手,不知如何是好。
一根一根,由尘缓慢掰开腕间仍旧紧紧抓着他的手,脱开桎梏后,便用这只印着深深指印的手,若有似无地缓缓抚摸着霍芷嫣的腹部,很轻很浅。
也是这一刻,乌芃才发现他的一只手,一直被已死去的霍芷嫣紧紧地抓着,好似用尽了生命全部的力气。
“把剑……借我……”低低咳嗽着,微微牵动着嘴角的血花,看起来有些惨不忍睹。
乌芃愣了一下,只微微迟疑了片刻,便将背后的长剑一下抽出,稳稳地递到由尘手上,替他合上五指。
“多谢……”
话音刚落,一阵剑影寒光划过眼前,乌芃只听到一声划开血肉的刺耳声,当下便怔在了原地。
他竟看到,由尘用他斩妖除魔的剑……剖开了太守千金的肚子……
被冷冻的鲜血虽不流成河,却还是晕染了女子腹间剖开的裘衣。
“……你……”喉骨刚磨合出一个字音,他的眼睛却看到了更为震撼的一幕--
由尘摸索了一下,从霍芷嫣的腹中,缓缓抱出了一个浑身带血的婴儿,弱小不堪,无声无息。
是个,死婴。
扯下孩子母亲身上的狐裘,他看到由尘将孩子紧紧包裹在了里面,那般小心翼翼,那般珍惜。
然而,眼前又是一阵寒光,耳边又是一声割肤之音,乌芃便见由尘没有丝毫犹豫的,一下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一时间,血流如注,男子却毫无察觉一般,用手摸索着捏开婴儿的嘴,将鲜血细数灌下。
一条艳丽的小流,从紧挨着婴儿那张小嘴的手腕上缓缓流出,触目惊心。
“由尘……你……”震惊万分地看着由尘的举动,乌芃半晌无法言语,却不知为何,他根本无法出手制止。
“对不起……”低沉的声音,虚弱得犹如下一刻便会消失,由尘轻声说,“请原谅……咳咳……我用你的剑……做这样的事,你的剑是仙剑……本是除魔……卫道,不应沾染人血,可是,我想这个孩子活,他不应该还未来到世上……就随着母亲死去,我对不起她们母子……害死了,那么善良的女子……孩子……若是用我的妖血……活过来,咳,逆了天意……是我的罪过,是我的孽债……若是他日……要惩罚都冲着我来……天打雷劈,魂飞魄散……我由尘全然承受,咳咳……”猛烈地咳嗽一阵,他固执地喃呢,“我只想……救活孩子……”
流淌的鲜血被夹杂着小雪的寒风凝固,由尘便再割开伤口,继续在那婴儿嘴边喂着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