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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尘不得不承认,迦叶是个很俊朗的和尚,再加上那眉心的一点佛缘痣,朱砂红似胎记,如不是脸颊上始终带着胸怀苍生,慈悲为怀的淡笑,或许,这个男人会是一个很好的归宿。
只可惜,命生罗汉之相,终归还是要尘归尘来土归土,一心只为菩提树。
廉君寻的这人……有时候想起来,其实比癯仙更为高不可攀,即使攀得了,却是孽缘,身负了孽债。
如果可以,由尘真的很想彻底地斩断两人间的羁绊,最好相忘于江湖,对面而不相知,至少还能活下来,至少在天地间留下一抹影子。他是相信缘深缘浅,情浓情薄的,只要活着,总有一天还会再遇。
“心愿?”
迦叶沉吟,眉心间的朱砂红痣像是一滴鲜红的血,浓得化不开,凝成心中戒。也便是这佛缘痣的证明,他迦叶始终是与红尘无缘的。
“我要取你性命,自是要满足你最后一个愿望。”清漠的声音,不含一丝情感,此时的由尘,在廉君与迦叶之间,始终都只是一个看客,即使他再忿忿不平,那两人间的事,他能插足的,便只能是救一个,毁一个。
“倘若真要说出一个,贫僧倒真是有一个未了的心愿,”平静的话语,配着云淡风轻的神情,那一脸慈悲之色掩盖下的,也不知还有多少的喜怒哀乐。
“你说。”
“贫僧希望,廉公子可以从此忘了贫僧,而且,贫僧不想再见到他,望公子告诉他,我俩既然生世无缘,还是放了吧。”
“……就这个?”
“就这个。”
清风似的笑,晃在由尘眼中,那般刺眼,他的心竟隐隐泛起酸涩。总觉得,这人口中吐出的话语,是那般的淡然无事,却又何其揪心。
无论局中局外,都并非看不透,只不过,想为自己找个心安理得的借口罢了。
“……好,”片刻,由尘沉声回道,“我会在廉君找来之前,杀了你。”
“多谢。”
然而,听到这松了一口气似的字眼,由尘却是一阵恍惚。
这是在谢他了了他的心愿,还是在谢他,了结了那纠缠的宿命。
×××
崦嵫城内,青凤王府。
窦归尘正从独子窦瑺羿的别苑归来,身后是两个打着灯笼的家仆。
“世子妃现下可好?前日里大夫开的药剂,可有效果?”沉稳迈着脚步,窦归尘沉声问道。
右手边较为年长的家仆连忙答道:“世子妃现下已经安定了下来,大夫说那日是动了胎气,世子妃底子并不薄弱,稍加调理,就会好转过来。”
“恩,”低声沉吟,窦归尘微微点了点头,“这些日子看好世子妃,已是将近六个月的身孕,若是世子妃和本王的孙儿有什么闪失,本王拿你们是问!”
“是是,小的们都记得牢着呢!”两个家仆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
望了眼前方,自己的别苑只有几步之遥,忽而,窦归尘的眼底闪过一丝光芒 ,只愣了一刻,随后顿下脚步:“好了,将灯笼给本王,你们也回去休息吧,记得从明日起,不仅要好生照料世子,更要防着世子妃有一丝的磕着绊着。”
“是,王爷。”那右手边的家役将手中的灯笼递给窦归尘,躬了躬身。
正当窦归尘欲执着灯笼走向自己的别苑时,那一直答着话的家仆怯生喊住了他:“王爷……”
刚毅的眉峰不动声色地轻蹙了蹙,他略微转身:“还有何事。”
家仆吞吐地仰视了他一眼,而后似是极为艰难地说道:“小……的是想问王爷,尔恪已经在柴房关了六天,期间不吃不喝,王爷……是不是应该把他放了?不然,闹出人命来……”
“我青凤王爷还怕闹出人命?”
明显寒冷的语气,开口说话的家仆抬了抬头,只望了一眼已经黑了整张脸的青凤王,便直接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不……不是!王爷,小的知错了,小的不应该多嘴的!求王爷处罚!千万不要赶小的出王府!”
这些日子里,自世子恢复心智之后,王府里出了那件惊动上下的事,府内已经有好些乱嚼舌根的家仆被驱逐出府了,有些被逐出府的家仆甚至莫名其妙的失了踪。
有人联想着那事是青凤王的家丑,自是不会随人传了出去,因此那些失踪的人,多半是被暗中灭了口。
也由于这个撼动人心的“谣言”,之前还不安定的家仆都个个闭了嘴,甚至再也不敢提那事中的人。
当然,这其中就包括了这家仆口中所说的尔恪,并且世子性情大变之后,最腻的便是此人,若不是前日里被人撞见了“那事”,怕是青凤王也不会大发雷霆,将他关进了柴房,整整饿了六天。
也若不是平日里尔恪为人不错,又曾经帮过他,这名家仆也是不愿多管闲事的。
“关于此事,本王今后不想再听到一丝一毫,”冷厉的语气吐出来,听得跪在地上的家仆直发抖,“若是他还没死,你便给他请个大夫,大夫治不好救不活,是他的命,怪不得本王。若是活了下,也治好了,你就叫管家给些他银两,打发出王府,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这名家仆在心底直打了一个寒战。
给些银两打发出王府?怕是不是这么简单吧?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本王现在不想见任何人,也不准任何人踏入本王的别苑。”拂袖说完,窦归尘执着灯笼大步走向别苑。
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方才为尔恪求情的家仆,胆战心惊地望着青凤王消失的背影,不由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起来了,起来了!”一旁站着的另一人,用脚背踢了踢他的腿,“你也是,没事招这罪受!没看见王爷为了世子妃的事黑了半张脸么?你还非要去黑他的另半张脸,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地上的家仆站了起来,惊魂未定地擦了擦额上的汗,吞吞吐吐地说:“我…… ……我不是看着尔恪……挺可怜么?辛辛苦苦为了世子,结果……到头来变成……”
“你给我闭嘴!”那人一掌招呼到他身上,“还嫌说得不够多么?走,回去了!”说完,拖着他打着一个灯笼往回走去。
王爷别苑外,瞬时宁静的只剩夏虫鸣叫的声音,人声难觅。
“青凤王爷,怎的今日脸色这般难看?”
风流倜傥的调笑声,伴随一把悠悠摇着的黑玉宝扇的影子。
“你来做什么?”刚毅的脸颊,冷酷得不见一丝柔和的痕迹,窦归尘的脸色较之方才,更添了几分冷意。
“呵呵,”轻佻的声音微微低笑出声,“王爷不欢迎在下?”略微啧了几声,“也对,已找到合适的心,也替人换了,在下当然是没有用处了。”
脸色一变,窦归尘坐到屋内桌前:“公子来此地,不会只为了向本王抱怨这几句话吧?”
缓慢踱出阴影,俊美倜傥的男子瞬时落在灯光之下:“王爷所言甚是,麓某来,只是想提醒王爷,莫要为了世子与……那个其他的事,耽搁了大事!天下到手之后,想要修理一个区区小厮,怕是到时世子不听王爷的,王爷还可以握着更为有力的把柄。”
“这个,本王不需你来教。”窦归尘冷淡道。
“是是是,王爷英明,”麓公对着青凤王浅浅施了施礼,又道,“在下如此辛苦地为世子换了心,此时他的心智已全,命宫将相之星移为主宫,王爷莫要错失了良机才好。”
“当然,世子每月一次的心痛病,再过一个月便会痊愈,王爷大可不必忧心。所谓换心之术本是邪门歪道,自是要比常人难耐一点。也幸亏世子天赋异禀,否则若是常人,怕是连第一个月都熬不过去。”说着,若有所思地顿了顿摇扇的手,转而又对着窦归尘笑道,“麓某也想提醒王爷一句,当初为世子换心,王爷可是答应了在下一件事的,莫要忘了去。否则……”他略微艳丽地笑了笑,“在下可以保证,到时王爷会追悔莫及。”
说完,一收宝扇,朝着屋外走去。
“在下就恭候王爷的佳音了,告辞。”
刚转过身来,前一刻还面露着笑意的麓公,刹那换上阴毒的狠辣冷笑——
若是乱不了这人间的江山,你那宝贝的儿子,怕是就要多吃吃苦头了。
走到门口后,麓公周身腾起一抹光亮,瞬时消失在了青凤王爷的视线中,只留下青凤王爷一脸复杂地静坐在桌前。
王府的另一边,由于世子窦瑺羿突发心疾,世子妃又是有孕之身,两人已分在两边居住,而世子妃——崦嵫城的太守千金霍芷嫣,此时便住在靠西的一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