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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落轻笑:“你明知我向来不管三界六道的事,玉帝也从来不要求,或者拜托我什么,又何必多此一问。”
由尘沉默一下,而后意味不明地轻喃:“也许吧。”
两人一路上,沉默着,偶尔濮落说一句话,由尘只会点头,或者轻“嗯”。
没有让濮落感到自己被忽视了,却让他感觉自己被敷衍了。
然而,他还是忍耐着,忍耐着,等待着,等待着……
他告诉自己,尘儿,终会敞开心扉的。
只是,等真正的到了瑶池梅林的时候,他便什么话也不说了,因为他不知道说什么。
这座梅林,确实很美,美得令人窒息,美得让人忘却时间,忘却虚幻现实,忘却仙界人间。
脆弱的美着,安静的美着……
所谓梅林,其实只有一株红梅树而已。
并不繁茂,也不稀疏,缀满花朵的梅枝交错,给人一种和谐而舒适的感觉,若是一个人,或是仙人,定也是让人很难不想接近的。适中的梅树干显得有些单薄,但有一种干净利落的气质,梅干近根的一圈地方,裹着一圈闪闪发光的东西,濮落没仔细看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妖龙的护心鳞甲。
仙界的清风一过,红色的梅花瓣,便混着梅花的寒香,缭绕在二人扬动的衣裙边缘,飘荡在空荡寂寥的白云仙界。只是,梅树的香味很淡,混合着瑶池的水汽,湿湿润润,仿佛凡人迷恋的琼浆玉露。
原来,人间的传言真的都是假的,这里根本和崦嵫城的梅山没有一点相似,那里是梅林花海,这里是梅花萧瑟。
“执月姑姑。”由尘站在梅树下,伸手接住散落的红梅花瓣,嘴里轻唤了一声,与他一同站立的濮落,便看见梅树后探出了一个人的半个身子。
“尘儿?”那是一个素衣的女子,面容清丽,目光稳淡,仿佛时间磨平的一枚没有菱角的鹅卵石,手里捏着一把灌水用的长瓢。
她走到由尘身边,嘴角带着淡笑,似乎与由尘关系甚好:“刚在谷清仙君那儿讨来了‘净雾泉水’,正准备浇灌,这次,你来得晚了哦。”
由尘收回手,对着她淡淡颔首,嘴角的弧度柔和了几分:“有劳执月姑姑了。”
执月轻笑,忽然注意到一旁暖黄衣袍的濮落,仔细打量一番,便知不是凡人:“这位是……”
“清乾仙君。”由尘沉静答道,一旁的濮落露出暖阳般的微笑,对着执月微微颔首。
执月一愣,面露诧色,指着由尘和濮落,磕磕绊绊地道:“你们……尘儿,你什么时候和清乾仙君交好了?”
由尘点头道:“近日。”
“执月姑姑,有礼了。”两人还没来得及再说几句话,濮落突然□来,说了这么一句话,当下骇得执月腿都软了。
清乾仙君叫她姑姑?她的苍天……这辈分……
“上……上仙直唤我执月便可。”
“好的,执月姑姑。”
执月脸色一白,将手中的水瓢递到由尘手中:“尘儿,娘娘那里还有事,我先走了。”不待由尘抓稳,便提起裙边匆匆消失在两人眼前。
“你是故意的。”看着执月离去的地方,由尘情绪不带起伏地说。
“故意什么?”濮落淡然一笑,接过由尘手中的水瓢,自顾走到偌大的梅树下,正好看见那一桶泛着亮光的泉水,“听说谷清仙君的‘净雾泉水’是滋润万物的至宝,既能恢复灵力,又能如母体中的胎水一样坚护根基,想不到他居然舍得拿出如此之多。”
由尘不答,走到濮落身边,双手张开,用掌心轻轻捧起清澈的泉水,缓缓浇灌在梅树的根基上,泉水击落到地面,激起清脆的声响,散发着鱼鳞般的碎光,片刻便浸入肥沃的泥土中。
“说来,他与我挺像,我是极天灵云所成,他是百花谷朝露所化,不过是地点的不同,便是天差地别的修为。”濮落淡淡的说话,舀起泉水,与由尘一同仔细地灌溉。
“这株梅树确实很美,”濮落站在树下,再次低吟感叹,“可惜,只有一株。”
若是,同梅山一样一片花海,该是一个多么美妙的景象。
“以前不是这样,”由尘直起身子,眼神飘忽地看着面前的红梅花树,偶尔一两瓣梅花瓣划落他的鬓发,羞涩地衬托着他绝色的容颜,“那时,这里和梅山几乎一模一样,瑶池边上都是落满的梅花瓣,浮起烟云的水面上也是,一点一点的红,一片一片的红,就像……一片瑰丽的血海。”
濮落沉默地听他说话。
“后来,他走了,梅林就开始慢慢地枯萎,第一天死了一株,第二天死了三株,第三天死了六株……越来越多……越来越少……想了很多办法,都无力阻止。”
由尘静静地述说,眸子涣散地盯着手下树皮的裂纹,仿佛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之后,我偷了王母娘娘的‘回生果’,将果汁滴在这株梅树根下,才挽回了他的枯败,保住他的本体。于是,玉帝大怒,将我驱逐下界,守着梅山,永世不得离开崦嵫城。是王母娘娘怜我,应了我每年十一月十五便可回瑶池梅林的请求。”由尘的手缓缓覆上梅树的枝干,很轻,很小心翼翼,淡金色的眸子荡漾着光圈,像是一抹哀愁,又像是一捧苦涩。
“我知道,他一定活着。”
由尘轻吟,清冷的声音彷如自言自语。
濮落走近他身边,伸手覆在他湿润的手背上,与他一同感受着这株梅树微弱的生命力。
“我陪你一起寻他,可好?”他对由尘轻声说。
第八回
由尘与濮落一同回到人间酒肆时,已经是人间一个月之后。
“这是……”
然而,回到酒肆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片荒芜。
濮落在身边掐指一算,神色冷峻下来:“迦叶和尚,半月之前的夜晚。”
由尘的神情有些阴冷,他一言不发地穿过杂乱不堪的酒肆大厅,走近内院,脚步有些急促地向长生池走去,当看到同样凌乱败落的清风筑和一片枯荷的长生池时,他顿住了脚步。
“廉君走了。”看着池中心没有那株散发着荧光的紫红莲花,由尘知道,廉君由本体化成人形,离开了这里。
不过,从一片打斗的痕迹来看,那一夜甚是激烈。
“迦叶和尚是不是太猖狂了,居然毁了我的酒肆和长生池。”由尘的声音很阴冷,仿佛冻入寒冰的白色蔷薇,淡金色的眸光冰凉。
“那和尚是命定罗汉,应该不会如此鲁莽,何况你这酒肆仙气萦绕,更不会招来他如此重的戾气。”濮落有些不解地看着周围的一片狼藉,总感觉还少了什么。
“廉君的大劫将至,我并不希望他离开长生池。”由尘踏在内院的废墟上,与濮落一样,脚步很轻,却在静谧的夜晚里,仍旧发出浅浅的声音。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难道你想替他挡劫?”
由尘摇头:“我管不了他,只能尽我所能帮他。只是,他却离开了长生池,我受罚住在梅山,根本出不了崦嵫城。”
濮落思忖片刻,沉声道:“无妨,我会帮你。”
由尘沉默。
“迦叶和尚应该还在太守府,你可以去问他出了何事,但是不要起正面冲突。”濮落提醒他,脚下踩断了一根塌落的横梁,耳边响起一阵野猫的惊叫声。
“那只小猫妖怎么也不见了?”他忽然想起缺了什么,看向那只夜里双瞳散发幽光的野猫,此时正隐身在黑暗的一角注视着他们,却并不是由尘酒肆里的那只小猫妖。
由尘轻微蹙眉,低声喃呢:“廉君不会带着他。”廉君离开长生池只有一个原因,便是寻人,而小苗与他所寻之人没有任何关系,他根本不会带着小苗东奔西跑,即使被人威胁,也应该是叫小苗原地等自己才是,为何他没有感应到一丝小猫妖的气息?
“或许,是进了城里。”濮落假设道,若有若无地安慰由尘,“现在院子毁了,你打算去何处?”其实,他更想问,“你要不要和我回南岳山,”但是他知道由尘不会答应,一是不能,二是不会。
由尘叹息:“先去客栈落脚。”或许,能找到小苗也说不定。
两人站在白色的月光下,死寂的池面偶尔被寒风刮动几下,显现出浅浅的波光粼粼。
“你快回去吧,”由尘出声对濮落道,“不要天天来找我,你的修为虽然甚高,但是次次来回行千万里路,也是极损得益的。”
濮落唇角上扬,立在由尘身前,其实,他本就是灵云所成,较为其他仙家,御风之术更为出神入化。
“现下出了这么多事,我怎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