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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尘沉默,思忖了一下,突然问道:“崦嵫城内近日惨案连连,是不是妖界所为?”
“这个……”太白金星面露难色,“不好说。”
由尘不解:“为何?”
“当年两界一战,妖王虽然被金刚罩所制,元气大伤,但是,我仙界损伤也十分严重,上一届的北斗七星就是在那场战争中伤亡了四个,连二郎神都受了重伤。后来,两界为恢复元气,整顿秩序而议和,定下《太元山书》,至今看似相安无事,其实暗涌汹动。百年来,每当三凶星现,天下易主时,便会拟定地点,修改《太元山书》,以推迟两界的冲突。”
太白金星顿了顿,道:“如果凡界祸乱是因妖界而起,怕是两界冲突就要提前了。”
由尘蹙眉,盯着一脸凝重的太白金星:“也就是说,你们不希望是妖界所为,但是,却很可能的确是他们所为?”
太白金星叹了一口气,捋着胡须点了点头。
“玉帝和众仙家有何想法?听玉尺说,这几日你都很晚回宫,是玉帝召众仙家商量对策?”玉尺是金星宫的守宫童子,现下正在酒窖中打理由尘送来的几十坛好酒。
“玉帝的意思是,在三凶星现之前,提前修改《太元山书》,或者,擒拿妖王。”太白金星沉着说道。
“修改《太元山书》?是在仙界,还是去妖界?即使妖王元气还未复原,想要击杀他谈何容易?”
“这次,玉帝打算派上仙去妖界,一振天庭威仪,二表议和诚意。至于擒拿妖王,据命格星君所说,妖王今年会有一大劫,关乎天下苍生,和西天佛门的人有关。”
由尘想了一下,又道:“金臂神将是不是十分痛恨妖王妖界?”
太白金星摇头苦笑:“哪位仙家不痛恨妖界妖魔,为害苍生,祸乱天下。眼见妖王元气快要复原,两界冲突降至,这次议和说得轻巧,怕是去妖界的仙家,没有几个可以忍住一把火烧了妖界的怒气。”
由尘定声道:“那你告诉金臂神将,说你借他的金刚罩去凡间一趟,一为防身探路,二为击杀崦嵫城挖心妖孽,我想,也许可以说通。至于何时还他,下次我来仙界之时,必将金刚罩带回。”
太白金星心中甚是疑惑:“小狐狸,为何你一定要借金臂神将的金刚罩?到底有何非他不可的原因?”
由尘看着没了顽童气息的太白金星,一脸正气,严肃刚硬,终是叹了一口气道:“廉君他,大劫将至。”
第七回
拜别太白金星之后,由尘掐着时辰赶去瑶池的梅林,途中碰见了命格星君。
“笪爻。”他喊住前方不远处,踏着云,一身紫衣的命格星君。
命格星君回头,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移至身旁,面上显露惊喜喊道:“尘儿。”一边顿住了脚下的灵云。
由尘对他略微颔首,问道:“这么着急去何处?”
命格星君无奈苦笑:“今日占了一卦,大凶,正要禀明玉帝。”
由尘蹙眉:“所占何事?”
命格星君缓缓道:“天地事,人间事,妖界事,天下事事。”
“为何占得如此广?事事皆有变相,占得太广,易出差错。”由尘沉思,若是“天下事事”大凶,怕是三界六道会全然不安。
他记得,当初命格星君也占出过一次这样的卦象,结果魔胎出,天地灭,大地洪荒。
后来,是西天佛祖慈悲芸芸众生,禁锢魔胎,得以还仙界清净,凡间安乐。
“三凶星怕是要提前显现了,天下大乱,今年,很多人都会应劫。”命格星君有些担忧地说道。
由尘有些不解:“什么叫‘很多人都会应劫’?”岁岁年年都是劫,又有谁停止过大灾小难呢?
“我的意思是,今年年末,将会是‘无天之劫’,每个人都会提前或者再次应命中的大劫数,包括你我。”命格星君沉声解释道。
由尘垂眸,面上表情依旧冷冷清清:“笪爻,可否为我占卜一卦?”
命格星君似是早已料到,摇首道:“你还是执迷不悟。”
由尘的神情显露出一丝落寞:“只一卦,就好。”
命格星君依旧摇首:“我说过,命不由己,亦不由天,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你不放,则命不放,是你的始终是你的,不是你的,即使在你面前你也看不见。尘儿,莫要错过了其他。”
由尘不死心,挡住命格星君的去路,淡金色的眸子定定看着他:“我只想知道,我可否再见他一面?他的‘无天之劫’是什么?”
命格星君叹息一声,侧转身子,不看由尘:“你明明一切皆知,为何次次都要问我?即使你问我无数次,也天命难违。”
“花开满天絮无门,由得前生断红尘,”由尘轻轻念叨,他看向命格星君,“笪爻,这是你当年为他批下的命格,对不对?”
命格星君脸色一变,像是受到什么事的冲击:“你……你听谁说的?”
“那一日,我和太白星君一起拼酒,他喝醉后,说‘花门’是癯仙的命相,根本不是世人所说的藏宝之谜。”由尘淡淡地回答,自那日起已经有些时日了,他想了许久,能为癯仙批命的,只有他命格星君。
命格星君转身看着由尘,黑幽幽的眸子和紫色的衣衫散发着不安定的波动。
由尘听见他沉沉说:“花开满天絮无门,由得前生断红尘。尘儿,‘花门’二字确实是由癯仙的命相而来,但也是世人所说的藏宝之谜,而且……‘无天之劫’,也与癯仙脱不了关系。”
“所以,放手吧,尘儿,癯仙已经不在了,你们也回不到从前。即使他救了你的命,养育了你,也依旧是沧海桑田,他不是你的信仰,也不应该成为你的执念。”命格星君说完,没等由尘开口,自顾踏着灵云而去了。
由尘沉默地站在灵云之上,淡金色的眸子没有聚点,仿佛只是这样毫无生气地睁开着。
命格星君说,癯仙不是他的信仰,不应该成为他的执念。
可是,他又可知,除了癯仙之外,他什么都没有,而他所拥有的一切,全部都是癯仙给他的。
因此,癯仙不可能不是他的信仰,不可能不成为他的执念。
只因为,若是他放弃了癯仙,那么,他还有什么是自己的呢?
没有,没有啊……
“尘儿?”
暖阳般的声音响在耳边,由尘有些诧异地回眸,入目的便是那一抹柔和的暖黄。
“原来仙界的人,都如此唤你。”
那人走到他跟前,静静地注视着他淡金色的眸子,仿佛想要看穿他,仿佛想要说什么话。
“尘儿?”那人继续这样轻唤他,像是揣摩着名字的意味,品味着名字的美妙,“尘儿。”
有那么一刻,由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仿佛听到了癯仙在叫他,模模糊糊,幽幽远远。
“小狐狸,我快饿死了,可是只能买一碗馄饨,咱们一起吃可好?”
“放心,是素的。”
“小狐狸,不如你跟我回瑶池吧?那里的梅林是我的地方,王母娘娘很仁厚,她会喜欢你的。”
“你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又学太白老儿喝醉!想成酒鬼么!”
“小狐狸,我给你取个名字可好?”
“花开满天絮无门,由得前生断红尘,就叫,由尘吧……”
“尘儿,尘儿,别怨我,别怨我……”
……
由尘,这个名字仅跟了他一年而已,癯仙就在后来的某一日,不声不响地走了。
他明白癯仙为何要走,因为,癯仙的心走了,所以,癯仙要去寻。
然而,癯仙忘了,他是由尘唯一的期待。
……
“尘儿,你在想什么?”耳边的声音唤回由尘的思绪,他有些怔愣地看着面前的温暖仙人,沉默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再次开口,由尘有些疲惫,就好像追逐什么,累了,等待什么,倦了,可是,有人却喊醒了他。
“我在找你。”濮落轻轻地说,忽视由尘的忽视,心疼由尘的疲惫。
“有事?”
由尘踏着灵云继续移向瑶池的方向,濮落跟在他身旁。
“我从来没有去过瑶池,”应该说,他根本很少来这空荡荡的仙界,“突然想看一看。”
“濮落不去见玉帝?”由尘似有若无地转开话题,仿佛不喜欢别人提及那个仙界美丽的红梅花林,“听说,玉帝近日甚是烦忧。”
濮落轻笑:“你明知我向来不管三界六道的事,玉帝也从来不要求,或者拜托我什么,又何必多此一问。”
由尘沉默一下,而后意味不明地轻喃:“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