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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蛋兴致勃勃地说:“本太子听闻民间有曲小调,叫十八摸的,甚是好听,阿九会不会?”
王九一脸惊恐,“十八摸?”
龙蛋点点蛋头,蛮有把握地说:“正是正是。”
王九咬牙切齿地问,“这是谁同你说的?”
龙蛋不假思索,“是金陵君,本太子问他有哪些小曲儿好听又好记,金陵君就说了这个。”
王九深吸一口气,缓了好一会儿,才道:“那是仙君在同你玩笑呢……”
龙蛋失望地说:“哦。”然后就耸搭了蛋头一动也不动。
王九连忙哄他,“别管这个了,我给你唱别的听,好不好?”
龙蛋把蛋头扭到一边去,“金陵君是个坏神仙!”
王九道:“仙君……其实是好意……十八摸……确实……是首好听的曲子……”
龙蛋道:“那本太子要听要听!”
王九一脸纠结,祭出杀手锏,“这——我不会——”
龙蛋立刻满地打滚儿,“本太子不管,就是要听要听嘛!”
王九忍不住在心里稍微问候了金陵君一把,表面上还是好脾气的模样,“我唱一首更好听的给你听,行不行?”
龙蛋不依不饶,“本太子就要听十八摸嘛!阿九你唱给我听嘛,金陵君说,阿九你肯定会唱的……”
经过一番激烈的内心斗争,王九一脸视死如归样貌,道:“那……好吧……不过……这是个秘密……不准向别人提起……”
龙蛋高兴得一蹦三尺高,连声道:“阿九待我最好了!”
当夜,帷幕深深,床榻之上几许密语,外人都不得而知了。
龙蛋在王九怀里滚了滚,糯糯地说:“阿九唱得真好听,本太子想天天听!”
王九心有余悸,擦一擦额上冷汗,捏了捏发烫的耳朵,含糊说了声,“睡吧。”
龙蛋骨碌碌滚到他胸口上面立着,“本太子还不想睡。”
王九朦胧地睁着眼睛,突然感到脸颊一阵凉意,还没反应过来,嘴唇又给重重地碾了一把,像给石磨子滚过似的……
始作俑者龙蛋贴着他的胸口,“本太子对你,就是这个意思,你——明白了没有?”
王九苦笑,“小仙……不敢不明白。”
龙蛋越发往他怀里钻,声音也小下去,“那……阿九……阿九一定也最喜欢我了……对不对?”
王九的脑袋有空白一瞬,随即想起很多事情,哪怕是在将来他离去的那一刻也没有想起过这么多事情。
他一生所遇见的人和物匆匆而过,往昔如蝴蝶翩翩飞舞,眉心那一线丹砂痕忽然滚烫如灼……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相思绊人心……
他从蛋头摸到蛋屁股,再从蛋屁股摸到蛋头,终于下定决心,点头道:“没错。”
龙蛋欢喜得不得了,紧紧地贴住他,“那……阿九一定要等我长大……等我长大了……”
就要天天搂着你睡!
就要天天听你唱十八摸!
就要跟你一起生蛋!生一窝蛋!
作者有话要说:
☆、风雨庭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天气凉爽,连带着人的心情也格外好,渔夫哼着小曲儿,提着竹篓,晃晃悠悠地沿着山路往外走。
运气不错,竟叫他捕获了一尾红彤彤的鲤鱼!遗憾的是身量还未长足,且在尾巴梢子处给点了个墨点儿,不过这也无妨,卖给城里的大户,照样是个好价钱。
路上好巧不巧地撞见了周庭。
渔夫是认得这位多病而苍白的书生的,就停下来同他寒暄,谁知周庭竟指着竹篓子里那条小鲤鱼问价钱……这不免就要使渔夫感到很惊讶了。
“您也喜欢这鱼?”渔夫将信将疑地放下篓子,不管怎么说,鱼总是要卖的。
周庭伸出弹琴的手来掀开盖子,指着红色鲤鱼道:“我要了。”
渔夫揣着清晨上门的一笔小财乐呵呵地走了,篓子留给了周庭。
周庭提起篓子时,听到鲤鱼摆了摆尾巴,用小孩子的声音说了句:“你可真是好人!”
周庭挽起袖子,一路把鲤鱼提到了小溪边上去,正要冲水里倒鱼,忽听一阵小儿哭声,吓得急忙缩回手,道:“水里也不去,你待要怎样?”
小鲤鱼用鱼鳍捂住脸哭天抹泪了一阵子,才可怜兮兮道:“你知道我娘在哪里么?”
周庭愣住了。
小鲤鱼偷偷从鱼鳍缝隙里看他,“我想我娘,她不在啦,你这样放了我,我还是会被抓回去的,你还不如煮了我……权当我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周庭抽了抽嘴角,心想有这么报答救命之恩的吗?他动了动嘴皮,最终不忍说出对方太瘦太小就算煮汤也不会香之类的话。
小鲤鱼道:“听见我讲话……你……不害怕吗?”
周庭摇了摇头,“不仅你一条鱼会讲话。”他指了指身旁一颗石头,道,“它有时也能讲话,只不过总是要犯困,就很少开口。”
于是,周庭提溜着吃惊不小的鲤鱼回了家。
小鲤鱼很快在那缸荷花池子里安了家,有事没事缠着周庭说话,多是说自己的娘亲,用小孩子特有的那种甜蜜又忧伤的语调。
周庭很少插嘴,一面观赏荷花一面听它聒噪,嘴角有时会扯起小小的笑纹。
小鲤鱼说到兴头,用头顶了顶一片平时最爱顶的小荷叶,乐滋滋地说:“你听听看,小荷花现在在说什么?”
周庭道:“她说她很痒,叫你不要再挠了。”
小鲤鱼一下子潜进水里,不服气地吐出两个泡泡。
周庭继续观赏荷花,没有再说话。
从遇到小鲤鱼的那天开始,他就再也听不到其他花鸟鱼虫的说话声了。
这样的变化也许是在兆示着什么的,也许只是巧合。
周庭是个多病而苍白的书生,一年之中有泰半时间是在病榻之上度过的,从前有万物之声与他相伴,他并不觉得寂寞,现在有小鲤鱼日日聒噪,他也不觉得寂寞。
上苍毕竟还是垂怜的。
有一年冬天特别寒冷,周庭几乎病了整个冬天,他昏昏沉沉地躺着,早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待到能下床的时候,已是暮春时节了——扛过了一冬,那缸荷花有些跃跃欲试东山再起的势头,只是,荷叶底下,那尾红彤彤从来不见长大的鲤鱼不见了。
周庭的世界从此一片寂静。
这实在是短促而平淡的一生,除了病痛以外无任何谈资。
听完这个无趣的故事,王九摆摆手,道:“多谢仙君的好心……原来我的前世也是曾当过人的……哈……不晓得下一世要当什么了……”
摇光道:“你以心血中的龙息代行龙神之职,龙息耗尽即为心血耗尽,等于苍竹之前替你补的窟窿全都重新裂开,能不能有下一世,都是个问题。这些情况,一早本君便同你讲清楚,本不该隐瞒苍竹。”
王九顾左右而言他,“……炼情已成,现下洛阳君也该归位了罢!”
摇光道:“你是想问本君龙神归位与否。”
王九抹了抹嘴角的血丝,一跺脚道:“便是如此,那又怎样?”
摇光道:“如你所愿。”
王九笑了笑,“那便好,金陵君和临安君还好罢?没来得及同他们好好告别,略有些遗憾。”
摇光道:“他们好与不好,并不是旁人能管得了的。”
王九又笑道:“仙君说得对,临别时分,想起一首小诗,念起来也好壮壮胆儿,愿仙君莫要嫌弃小仙酸腐。”
摇光目光淡然。
王九便一甩袖子,道:“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说着,王九自衣内小心翼翼取出一枚莲花,正是当日一醉不醒的酒中小仙。
“先前那个,太过简陋,这个稍微像样些,却也不算小仙自己的东西,好在随身养了这许多年,留着,当个念想。”
摇光瞥了一眼小莲花,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瑶池中千岁不解的东西,所能带来的,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空梦。”
王九把莲花放在摇光掌中,“仙君,看开些吧,所谓神仙嘛,也不过就是场长醉不醒的梦,只不过,仙君还在醉着,小仙却要醒了。”
书生周庭,亦或是小仙王九,不论是作为凡人还是神仙,都是极其平淡极其不惹人注意的。瑶池的出妙灵音法会又开了许多年,许多神仙喝过长醉不醒的酒,看过姿态曼妙的舞,听过美轮美奂的乐,这其中的每一样都值得他们津津乐道,而那年的一个新来的小神仙不过是沧海一粟。
只不过新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