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生的便是天上的星光了,眉目眼梢,自有一种很邪乎的温柔态度。他看着是个后生,左手里握着一把雨伞,这伞是荧光蓝色的,伞上一只凸出的梅花,就这样卷着。
这一阵子正是梅雨季,所以他随身携带着伞。此时见外头飘雨了,便是将伞打开,他的手势,好像昆曲的腔调,伞一打开,梅花刹时开放,他的人饶过车尾,就这么撑着伞,飘飘如仙地站在右后车门旁边,等待着车中的盖世英雄。
另一个青年叫远泰,他的动作神情与温柔的弟星不一样,倒要犀利些,他将右后车门轻轻打开——一个高大男人,从车门里的皮椅座上钻了出来。
这男儿那么一抬头,真当得上是色如春花,天地间恍惚的亮了。
他的轮廓是那样的深邃,脸庞是那样的硬朗,却有一种漂亮和秀气含在其中,他的皮肤发白,脸上还有一些不干净的坑凹、雀斑——那大约是青春期时留下的痘印,看他的模样,似乎不常笑,因此他的眉毛上挑,嘴角向下。
当他开始踏步,脖子上的一条龙型项坠的金色项链,便摇摇晃晃了起来。发出散响——丁零,丁零。他在那伞下走动着。丁零,丁零。
他们三人身上皆穿着军装,上面绣着龙的图案。并肩往前,而弟星和远泰的目光,总是追随着这个男儿。如此这般掠过被雨淋的湿润青翠的幽幽草坪,来到了一栋漂亮美观的美式大房子前,这房子门前有一丛丛的三角梅,开得红艳艳的,一只大狼狗见得他们来了,汪汪直叫,这时一个年轻女人来开门:“哎哟,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你们来了,屋子里已齐齐聚满了人,快进去吧。”这少女秀发如丝,浅唇明笑,如绛红色的烟火,布满了明朗与绚烂,快乐的像个孩子。
她便是万事院外八堂心腹囚白娇的养女——人称京城第一美女的玄武堂护印郭慧织,她也不过十七岁,竟出落的这般好,便叫是人见人爱。
三男默默无语,随她进了房门,好象是为了逃雨而逃进了屋子一样——里头倒是很暗,略微有些阴沉,有许多人静候在那儿。偶尔传来话声,但是不多。
瞧这些人,他们各个穿着军装,一本正经,来路都是很大的——豹军组织中的各个头目们都来了。豹军固为雅帮,但是人嘛,总归是俗的。军中蛇龙混杂,心态各异,彼此不诚。便叫是地狱、饿鬼、畜生、人、天等五趣杂居之地,也没这儿复杂。偏他们都是熟人,正是因你熟悉了我,我熟悉了你,才终于晓得你没什么可爱,我也没什么可爱,谁也不往谁的心里钻。
这男人一来,这帮子杂人便逐个逐个的人都来看他。一点儿也不掩饰的看,看得他体无完肤,人的眼睛若能犯罪,他早死了。
一个老年妇女笑眯眯的度了过来,眯瞪着眼睛,嘴里道:“哎哟,我们风流俊俏的左少爷你可总算来了!我来得可比你早,这可是犯罪咯!”
——原来这青年男儿便是豹军中青龙堂的副堂主左手,这左手因生得英气十足,江湖中人便叫他门神——豹军的门神。而跟在他左右的,便是青龙堂护印弟星和护剑远泰。至于这老朽的妇女,瞅,她的短发是多么的干练啊,那身白衬衣和背带裤子,又是多么的不服老呀。别人见了这厮,哪敢嘲笑她老,只敢叫她一声“姐儿”。这姐儿便是万事院的心腹军师囚白娇了。
她倒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一心扑在事业上,以致得家庭不是那么的幸福,几番离异,没有子女,丈夫也没了。只是谁都知道,她与那豹子头私下倒也有一腿。她外表光鲜亮丽,倔强的追求着时髦,她的眼神,表情和动作无一不颐指气使的很。至于她的内心么?那就无人可知了。既无人可知,亦无人关心。不过好在她还有亲人。远泰正是她姐姐的儿子,过继给了她当养子,而郭慧织则是她六表哥的女儿。她六表哥六表嫂又早死了。两人对她都颇为孝顺。
她这番高声咋呼,左手还未答话,囚白娇便又再次说了:“知道左少爷忙公事去了,至于忙什么事儿,那就是左少爷自己的秘密了,说不定我们左少爷潘安再世,私事还要比公事忙,哈。”她自以为很风趣。
左手冷笑一声:“囚姐儿,你知道别人背地里都叫你什么么?”
囚白娇还未答话,郭慧织却巧笑道:“想来便是管家婆了,做管家婆有什么不会好?我将来长大了,也要做管家婆,就不明白左哥有什么看不起的,难道人家跟你说什么,你都得记在心里么?那可得苦了你了,远泰哥,噢?”她像个小孩子天真耍赖。远泰也只是点点头,并不说话。
这母女从来都是最多话的,女人不学无术的叽喳虽然无什么味道,但想来也是好的。左手撇脸去,从鼻孔里嗤了一下:“长舌女,你不愧是囚姐儿教出来的,你们这两母女说出来的话,巴不得刀刀正中别人心坎,再切下来炖一锅汤,感情你们就快活了。”这长舌女乃郭慧织的江湖名号,一乃是因为郭慧织的确巧舌如簧,二来,则与郭慧织的宝器古奇蜥蜴有关。这古奇蜥蜴乃一非凡宝物,凡被那古奇蜥蜴的长舌缠住,绝难挣脱,因此这长舌女三字,江湖中人倒送了给她。
左手不打算再理这两盏不省油的灯了,还未等她们回话,就这般,越过层层人墙走进去。中间遇到交情好的,就点点头,交情不好的,就一笑而过。
等穿过了层层人群,到了墙边,见一张床靠在那儿,床边有输液架和药柜,大大小小的药材,瓶瓶罐罐的摆在上面,床的天顶上挂着一颗风铃——风铃?病人是最忌讳吵闹的,一点点的吵闹都会令他们恋世,尤其是风铃碰撞时那种刺骨的悲凉,安静中忽然响这几声,怕是致了命的,晚上要是听了,更要做噩梦。
左手再一仔细看,原来那却不是风铃,而是一种婴儿们做梦完了睁开眼睛后瞅着的塑料玩物,可以转动的那一种,它就这般挂在天花板上,慢腾腾的转动着,它也会响,但它的响动更温和。
这玩具下的床上,躺了一个老年汉子,就那般窝在半斜的床上,他似死非死,一脸的累,他太瘦了,脸上已是有一世纪的沧桑,输着液的手裸在软被外头,那冰冷的液体,便随着他手凸起的血管顺着他满身的流,靠近他,药味中似闻到腥味,这是病人的,将死的味道,任何人见了他干柴般的模样,也不过心里一寒——年轻时多么威风,也不过是将来的枯木……左手心里颤了几分,靠近了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在那洁白的被子上。
“左手……”他也听到他来了,他开始叫他。他开始睁开眼。
躺在床上的男人一开口,所有人便又禁不住的肃然起敬起来了。哪怕他是个病人,无法再驾御任何一匹马,一辆车,但当他一睁目一开口,人们还是怕他。因为他是豹子头,叫人闻风丧胆的豹子头。铁血而残忍的豹子头。
他生吞活剥,多少人因他而死,因他而伤,多少人怕他,恨他,敬他,远他,巴结他,臣服他,但是人人皆能记住他,因为他自来是权利的最高者,一个可以尽情撒野的男人。而拥有这样高的地位的男人,此刻神智已不那么清晰,只留下一个懵懂的眼神。
豹军!
在最初的最初,只有四个人。
除了豹子头外,还有他的三个好义兄——石伟,董紫和吴中天。其中,豹子头与董紫是最好的弟兄。可惜,董紫却是四兄弟中死的最早的那一个。他的人生如一棵粉紫色的花树上的花瓣,被烈雨浇到地上,很快便无力绽放,却让豹子头一生都刻骨铭心。
那一年——1948年,庞大的中国版图,如一个女人的长发,使多少男人为之而疯狂战斗。**总司令精心部署,带领共军东北野战军第1、第2、第3、第4、第5、第6、第7、第8、第9、第10纵队及炮兵纵队与国民党的军团在辽西展开了惨烈的斗争。
其时,黑土地上的锦州已被共军攻克,豹子头和他的三个生死之交,在命运安排下,分入了梁兴初司令所带领的第10纵队。辽沈战役之黑山阻击战,烟尘弥天,在炮火掩护下,我军冲向敌阵营,正是一个炮火过来,便死者匆匆了。那时的人,没有什么逍遥命,能活下来的人都是幸运儿。也是一个炮头过来,豹子头被炸伤了肩头失去知觉,那董紫什么话也没有说,将他背回营之后,又再次上阵,之后被流弹袭中,就此告别了这令人叹息的人世。
也许罢,在二战死难的几千万人中,他只是一个数字,被烈雨浇在地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