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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月的新书最近卖得很好,出版社希望他尽快出续集呢。」
「呵呵,我们中心能出了名月这样的畅销小说家也觉得很荣幸呀。」博士笑眯眯地看着我,「连我都买了哦,中心还有很多女孩子都喜欢看呢。」
「哪里,都是大家捧场而已。」我低头笑笑,赶紧找了个借口脱身出来。
一路上,我和爱玛都无语。我能感受到她心里的那份担心和忧虑。
我拍拍她的肩,说:「不要担心,光不会有事的。我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看过他的配置系统,全都是最先进的。可是偏偏这么先进的机种,竟然会在逃命的途中腰间螺丝松脱而失去行动力,说起来真叫人无法相信。机器人真是种坚强又脆弱的东西。」
爱玛停下来,忧郁地看着我:「月,我担心的不是他,是你。你也是这坚强又脆弱的东西中的一员,而且还……更脆弱。实在挺不住,你还是回去给雷博士看看吧。也许他能知道哪里还有铅合金生产。」
我笑着摇头:「别开玩笑了。」其实我原本想说的是「别天真了」,可是在爱玛面前,我无法说出这样的话。她是真心关心我。
「早在2090年铅这种金属就被过度开采而逐渐减少了。用在我身上的已经是当时极稀有的合金。他们……本来也没想到我能用这么久的。」
「就算没有,也许也有能替换的方法。现在的科技不是五百年前能比的了,月。」
我就是高科技的产物,又怎么会不知道?我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说:「是。也许我该试试。」
她放心了,握住我的手。
可是如果没有替代品呢,爱玛?我就必须被送进修复站,作为无法维修的品种强行回收。我的记忆晶体也很老了,也许,他们不会再考虑为这片老晶体再重造一个身体。
其实,我,和光,最终要面对的都会是这样的结局。
我们的生命比人类要长久,久到让我们对生活失去兴趣。可是,我们的生命也这样容易地就悄然而逝了。
我常常疑惑,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一个机器人,没有主人,缺少伴侣,就这样孤独地活过一年又一年。
可是,当我也面对死亡,我又在考虑,怎样才能继续活下去?
生命,永远是个矛盾的课题。
而作为器械品的我们,是不配谈生命的。
第二章
机器并不配谈生命。
自我拥有「生命」的那一天开始,便有人这样对我说过。
混沌的一片红光中,有一个男人,他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来跟我说话。
我无法看清他的样子,但我清楚地感觉到他强烈的波长。
他的声波绵软而柔和,他的气息沉稳而平静。这里是R2地下回收中心控制室,我听到他们叫他,雷博士。
雷博士。在我仅有的记忆里,他的形象已经模糊,我目前根本无法识别出他的样子,对我来说,面前的这个男人,只是一束高低变调的音频。
「你好吗?CT78。」他说。
「恭喜你的第四次改造成功。不过你以往大大小小维修的记录次数已经远远超出研究所预定的界限,如果你一再这样『故障』下去,他们很快,就会中止再提供任何配件给你,因为我们并不需要一个只会耗费资源却总是完成不了任务的次品。」
「CT78,记住。这一次,就是你最后的机会。」
大门关上之后,室内便只剩下黑暗。
控制台的正对面,是一堵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反射屏;激光停止折射的时候,它就变成一块庞大的镜子,悄寂地映照着无人的空间。
平静的镜面上,浮动着薄薄的光华。自里面,映照着一个无机回路线组,它的形状还没有固定,松散的结构里,隐约可以看出一个简陋的人形。
每一个接受重组的再生体,都得接受记忆筛选,然后加入新设的程式,完善「人格」。
再生是因为人格不全,处理人格不全的方法其实不是重组,而是销毁重做。我有点想笑,但我不能。虽然我拥有实体之后将会有这项功能。
直至我在明天最后的程序完成之前,都只能保持目前这副状态。
一堆纠缠的线路,一块残存的记忆晶片,还有,一个过时的名字。
或许那已经不再是我的名字。
明天以后,他们便会为我换上藏配在中枢「神经系统」中的芯片,重新整理我的记忆和行为记录,再次植入皮肤之后,我便是一个完整体,具备一切时下流行的机器人所拥有的优点和缺点。当然,产品宣传的广告里,他们会很乐意于把我的优点夸大十倍,然后把我的缺点忽略不提。
新的商品很快就会再度推出市场。在新买主的决定还没落实之前,商品的展示牌上写的将会是——
OE第六代新型仿生,CT78。
「光。」身后有人拍拍我的肩。
我回过头去,疑惑地看着他。
那人一脸笑意,用手在我面前摆了摆,是不是我的表情显得太惊讶呢?他也疑惑起来:
「喂喂喂,你不是已经忘了我是谁吧?」
「你在叫我?」我问。
来者的笑意被我这一句话扭曲消散,他皱了皱眉,不过随即恍然:
「看来他们真的把你的记忆晶片也换掉了。」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冰凉的脖子。我甚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叫名月。」他回复一丝笑意,表情里面有种我看不透的光华,那闪烁着的炫惑目光隐在薄薄的镜片后,我仿佛看到了里面混含着一种了然一切的同情。「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我停了一下。他的神色让我极不自在。我转开了话题:「你不是叫我光吗?」
「那是你『上一辈子』的名字。」他轻轻地笑:「不好意思,用了这么奇怪的词,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时习惯了,这是职业病。我是……」
「我知道。」我接了上去:「我看过你写的小说。」
他有点讶异,挑了挑眉,没有说下去。
我们坐在公园的露天茶舍里,中心里面不会有比左岸更美的地方,天气有点凉意,他就叫了一杯咖啡。
「可以问吗?」我看着他。
「问什么?」名月反问我。
「我上一辈子的事。」
「我不知道。」
「但你认识我。」他笑了笑:「是,因为你站在我家楼下,还掉了一颗螺丝。」
想了想,接着说:「何必想,都过去了。他们会把你的记忆晶片换掉,就是不要你做同样的事。」
「我做过什么事?」
名月手里握着咖啡杯,温热的气体一直泛起浅白的烟雾,升上去,便掩着他迷蒙的视线。他微微眯了眯眼,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他说:「我不知道。」
我没有认为他在骗我。他的笑容总是那么淡淡的,却有一种令人信服的稳定。
「你的小说很奇怪。」我说。
「哈哈,是吗?」名月眨了眨眼,这不是一个作者在听到如此奇怪的评断而应显露的表情:「常常有人这么说。」
「除了我,还有谁?」我抬起头,感兴趣地问。
「她,他们,每一个人。」名月笑。「现在加上你。」
「她是指爱玛?」我说:「那个一直跟在你身边的女孩子。」
名月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你……记得?」
他的眼睛转动一下,立即释然:「对了,她经常跟我到中心去,你当然见过。」
我不答话。
我知道他刚才那一霎的怀疑:一个被换取了记忆晶体的机器人,不可能保留再生前的记忆。但我没有告诉他,我对爱玛的记忆,却并非来自他所构想的合理途径。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场景下,看到莫名其妙的片段。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这只说明,我的故障仍未完全修复。
故障。对了,机器人永远不会生病,他们只会故障。
没有药治的重病人类会死去。就像无法修复故障的机器人会被解体。
「你的书很畅销,在中心里面,大家都喜欢谈论你的作品。」这样说着的时候,我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后面。
「是吗?」名月仍然是意义不明地浅笑着:「那很好。」
我留意到名月手腕上浅浅的皮肤标识码,他的型号很旧,我还以为这种产品早已无法流通。如果他故障的话,恐怕找不到合适的配件再生。
但他看起来很有精神。我想着,他似乎很喜欢咖啡的味道,一直端在手中,惬意地闻着它的气味,却一副不舍得喝掉的样子。
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