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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光义说话声音虽然有些漏风,倒还听得明白。
牛一郎见他脸颊赤肿,居然还能做得出“扭曲”这种高难度的动作,足见他的愤怒之深,当下也不敢多言,赶紧答应着退了出去。
※※※※※※※※※※※※※※※※※※※※※※“你的汉话,似乎说的不错呀?”
孙宇轩一手持笔,一手持笔录簿子,绕着胡菲姑娘转了一圈儿,笑微微地道。
杨帆带回来的这数十个谢蛮被安置在宋家一片废弃的马棚里,胡元礼带着两个书办,正在逐一问讯、笔录。孙宇轩赶到后,说是要帮他询问做笔录,结果在人群里找来找去,第一个就瞄上了人家胡菲姑娘。
“我们虽然住在山里头,可并不是与世隔绝呀。常常要到外面走动的,赶集时也会出来。而且,我阿爹说,虽然我们祖祖辈辈住在大山里,可是做为大唐的子民,不可以连唐人所说的话都不会说,所用的字都不会写。
恰好朝廷发配了好多流人过来,他们适应不了这里的生活,也找不到谋生的手段,生活很是清苦。可是他们都是识文断字的学问人,阿爹就请了一位先生到寨子里来,我们负责先生家里的饮食,先生教我们识字读书。”
“哦!听起来,令尊貌似是你们寨子的首领人物?”
“嗯!我阿爹是我们寨子里的首领,我被抓来时,阿爹正带人在山里打猎呢,现在他一定急坏了。”
苗女胡菲脸上露出忧伤的神色。
孙宇轩瞟了一眼挂在胡姑娘颈上的银项圈,心道:“难怪这些苗女都是短帕包头,虽身着彩衣,却顶多戴一双银耳环,偏她颈下可以挂个银项圈,原来是寨里头人的女儿……”
苗女装束喜戴银饰,不过很少有人能够配齐全副披挂。
耳环、项圈、手镯、戒指、银帽等一应俱全的人家很少,如果偶尔有哪个苗女配得齐这些装饰,其中大部分也是祖上传下来的,也不知攒了几辈子,才能攒全一套银饰,虽然很多苗银的含银量其实并不高。
不过,即便有哪个苗女攒全了银饰,除非盛大节日或者出嫁的大日子,她们也不会全副披挂,因此从她们日常装束时的首饰多少,大约就能判断出这户人家在寨子里的地位和经济状况。
孙宇轩执着笔,不敢去看她的容颜,只是低头假装认真地记着,又问:“姑娘芳龄几何、可曾许人、家中还有什么人呐?”
胡菲眨眨大眼睛,奇怪地问道:“官家连这些事情也要问么?”
孙宇轩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道:“朝廷的规矩,自然是严格一些。你不要多问,只管回答便是!”
“哦!”
胡菲虽然跟着汉人先生识过字,读过书,衙门里的程序却是完全不了解的,孙宇轩一唬,胡菲信以为真,便乖乖答道:“我今年……我现在十五岁半了。还没有许配人家呢,我家里还有两个哥哥、两个弟弟……”
孙宇轩一听她还没有许人,心中一喜,脱口问道:“咳!那么……你可有了心上人么?”
“嗯?””
胡菲瞟着孙宇轩的眼神儿便有些不对劲了。
她本是极慧黠的一个女子,不要说她读过书识过字,纵然大字不识,也明白她有没有心上人和孙宇轩所问的案子实在是搭不上一丁半点的关系。她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狐疑地看着孙宇轩,欲问却又不敢。
孙宇轩执着笔,装模作样地似要笔录,结果竖着耳朵听了半天还不见回答,忍不住抬头问道:“怎么不答?”
一抬头,他就看见姑娘那双似乎已经洞烛其心的清澈目光,孙宇轩老脸一红,便讪讪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胡菲瞧他此刻神情,如何还不知道他心中所思,虽然说苗女性情直爽,脸蛋却也为之一红,便如一枚初熟的樱桃,泛起一抹娇美的羞意来。
就在这时,远处的一阵嘈杂声传来,孙宇轩和胡菲抬头向发声处望去,就见一群土兵执枪舞棒,杀气腾腾地走来。孙宇轩脸色一变,下意识地站到了胡菲前面,沉声道:“你不要怕,只要我在,定护你周全!”
胡菲睨了他一眼,原以为这位大叔只是心地善良,为人正直,不过他三番两次相护,如今看来……,莫非是想做我的情郎?这一想,脸上便有些发热,心里也生出些怪异的感觉。
孙宇轩颇为紧张,却不知人家姑娘在想些什么。正讯问笔录的胡元礼也看到了那些土兵,而且看到了被人搀着走在最前面的刘光业,他马上派了一个书吏赶去向杨帆报信。
他们都以为刘光业又来对这些谢蛮族人下手,不料刘光业看也不看他们,领着土兵径直从他们面前冲了过去。
刘光业真的是气疯了,血气上涌,也就顾不及后果了。他召集那些土兵,恐吓他们说,他带这些人去寨子里,只是去抓流人,而他们奸淫掳掠、犯下累累罪行,却不是出于他的授意。如今杨帆赶来,就是要查办这些事情。
到时候他不过是一个约束不严的罪过,犯事的土兵却是要杀头的。这些土兵一向只知有头人不知有朝廷,对朝廷缺少敬畏之心。被他激起同仇敌忾之心,便被他煽动起来,说是要赶走杨帆。
说来可笑,刘光业打的主意却是想叫牛一郎和另一个执役趁乱下手,刺死杨帆,栽脏于土兵,这一手和杨帆本打算用来对付他的手段极其相似。两位朝廷大员、堂堂奉旨钦差,要扮蛊惑仔打烂架了。
只是,钦差巡视地方,带上一旅之师,这是个常例。刘光业刚一回城,就被杨帆三拳两脚打晕了,宋楚梦担心双方再起冲突,又把杨帆的人安排在宋家辽阔庄园的另一侧,刘光业如今还不知道杨帆那边足足有数百名的精锐禁军呢。
(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九章 来了还想走?
宋家的宅院实在是太大了,实际上这巴江县,宋家府邸就占了半个城。宋家的人又不是都住在这里,他们的根基在山里,这里住的人少,后院儿里便空闲了大片场地。场地之大,可以跑马、可以练兵,这还只是宋家后院的一部分。
因为这些地方没有多大用处,所以只是圈进了院墙,并未做其它处理,甚至地面都没有平整过。天长地久,上面长满了杂草,就像一片草原。刘光业带着人,此刻正在穿过这片草地。
牛一郎走在刘光业身边,一起上草坡,他一边爬一边气喘吁吁地道:“小的都打听明白了,翻过这片草坡之后,就是杨帆的居……”
话未说完,戛然而止。
草坡不是很高,只是一个起伏比较大的坡面,他们还没有完全爬上草坡,视线内就出现了一团团的红,仿佛是一团团的火苗,在风中起舞,风助火势,起伏妖娆。
刘光业心中虽然惊疑,脚下却未停顿,他继续走上两步,便看到那一团团鲜红的火苗下面,是一顶顶黑白相见的头盔,夕阳下,盔上的铜铆钉烁烁放光。
再迈前一步,他便看见了一双双杀气腾腾的眼睛,一张张神色冷峻的面孔,皮质护颊贴在战士们脸庞的两侧,使得他们更具威严。
刘光业有些发怔,土兵们也有些发怔,他们脚下开始迟疑了,缓缓地再上前两步,他们就看到了那泛着金属光泽的兽口吞肩,麒麟兽口,怒目圆睁,霸气凛然。
再然后,便是那兵士们的一身铁甲,胸间围着金腹兽抱肚,系以红色麂皮绦。无数片打磨得锃亮的黄铜甲片缀成的甲身映着血色夕阳金光灿烂。
刘光业站住了,惊愕地看着草平线上平空而现有如天兵的整齐队伍,突然甩开左右的搀扶,大步冲上坡顶,这一下,他终于看清了对方的全貌。
矛戟如林,刀盾如潮,战裙披在宽厚的马背上,一匹匹战马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约三百余骑正成锥字形冲锋阵列排布在那儿,军容严整,无人喧哗,军威喧赫,如烈火升腾。
刘光业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看着骑士们头顶上一簇簇火红的盔缨,心头的火苗子一寸一寸地缩了回去。
他旁边这些土兵,如果拉进深山老林,倒是足堪一战,可是在这片大草原般的场地上,怎么跟人家打?只能是一面倒的大屠杀啊!
马桥顶盔挂甲,肃立于阵前。
他本来接到报信,说是刘光业带着土兵要去屠杀那些被带进宋府的谢蛮人证,马上召集兵马便去救援,谁料刚赶到一半,前方哨骑就来回报,土兵并未屠杀谢蛮,而是奔着这边来了。
马桥立刻止住三军,原地列阵,虽然他现在摆出的是攻击阵形,其实这只是习惯使然,究竟要怎么办,他也不知道。眼下对方意图不明,毕竟这不是敌国军队,他总不能一声令下,就喝令杀人吧。
马桥微微侧了侧身子,向身边一名小校问道:“杨钦差赶上来没有?”
那小校答道:“卑职去报讯时,钦差刚刚入浴,一听消息马上更衣,想必就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