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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这一枪伤得很重,重的他无法确认,自己还能不能等到白宵回来。
他不明白,自己的运动神经一向很差,为什麽刚才的反应却那麽快?也许是因为潜意识里,他一直在等待这样的机会吧。
等待著这样的机会,让他回报白宵为他所付出的一切。
那麽久以来,总是白宵在帮助他,搭救他,照顾他,他找不到更好的方式,来回报青年的绵绵情意。能够有机会保护他,至少能偿还多年前在苏格兰,白宵曾经为他挡下的那一枪。
体内的力气在快速流逝,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远处似乎传来什麽声音,但是他已经听不见了。
「对不起……直到最後……还是在给你添麻烦……」
向著已经不在身边的青年喃喃低语,他的眼中,渐渐失去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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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牧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走在一个又黑又冷的地方。
似乎一直有人在握著他的手带领他前行,深邃的黑眸深深凝视著他。从指尖传来温暖,让他终於没有迷失在彼岸的世界里。
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鼻尖传来的消毒药水气味,让他意识到自己在医院里。全身都像散了架似的疼,侧腹传来烧灼般的痛楚,随著意识逐渐清醒,他回想起自己是在港口中了枪。
艰难地动了一下,他感觉手被人握著,低头就看见白宵正趴在他的床边。青年似乎睡得很熟,发丝散乱在额前,浓密的长睫随著呼吸轻轻颤动,眼下还有浓重的阴影。
紧紧握著他的手,青年与他十指相扣,温暖的感觉与梦境中一模一样,让他能够想象出,白宵这些天一定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
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沈睡中的青年立刻被他惊醒。惺忪的睡眼还残留著一丝茫然,但看见他的一瞬间就转为了惊喜。
「教授……您醒了?」
「我……睡了多久?」他哑著嗓子问。
「您已经昏迷了五天,子弹伤到了腹部动脉,差一点……就救不回来了。」白宵柔声回答,似乎还深陷在当时的回忆中。
「幸好救回来了,」夏牧笑笑,「谢谢你一直陪著我。」
「那没什麽,我……叫人过来。」白宵羞涩般的转过头,慌忙去按呼叫铃。然而还没有等医生和护士赶到,某位脾气暴躁的军官就抢先一脚踹开了房门。
「你晚一点去找烟斗会死啊?!」费兰兹一踏进房间就开口大骂,看来是忍耐了很久。
「让尼德兰成员从眼皮底下逃走,你也有责任吧?」夏牧冷声说,「不是说一切都交给你吗?」
「但我叫你躲好!没有叫你出来送死!以前让你注意运动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这麽迟钝的运动神经,迟早有一天被打死!」
「就算我的运动神经再发达,也躲不开子弹。」
「够了!不许再狡辩!」费兰兹说著,又将矛头指向白宵,「你也是!为什麽不把这个笨蛋反锁起来?你根本就是个只会洗衣服做饭的家庭煮夫,关键时刻一点用场也派不上!」
「就算我是家庭煮夫也比你强,」白宵冷笑,「像你这种四肢发达的武夫,别说洗衣服做饭,连教授起码的饮食起居都照顾不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照顾他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白宵说著,突然掀开夏牧盖在身上的被子,把他的病号服拉开一大半。
裸露在空气中的胸腹苍白消瘦,根根肋骨都清晰可见,厚重绷带缠满腹部的景象更是倍添凄惨,让这副身体看起来好像饱受虐待。
费兰兹被白宵的举动惊呆了,夏牧更是呆滞地说不出一句话。
「少校先生,您的电话。」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狠狠瞪了白宵一眼,费兰兹大步冲出病房,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你……你……」夏牧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但是「你」了半天,还是不知说什麽才好。
「我早就知道他派出的助手根本不会照顾您,」白宵咬著牙,一边替他扣上衣服一边说,「就得让他看看,您究竟被折磨成什麽样子了!」
「我只是工作劳累加上营养不良而已,况且你怎麽能在他面前脱我的衣服……」
「算了吧,我不信他从来没看过。」
「……」夏牧语塞。
「没看过?」
「……」
「果然是看过吧,」白宵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有件事我早就想问了,您和他到底是什麽关系?作为普通朋友是不是太亲密了?虽然您总和他吵架,在别人面前却处处维护他,他也是一样,你们到底是怎麽回事?」
夏牧只是不想平添事端,才避免谈论他和费兰兹的关系,但是眼看白宵又有了炸毛的征兆,避而不答恐怕只会惹得他更生气。
「我们的家族是至交,我和他从小就认识,」他小心地斟酌著词句,「你知道的,身居高位的纯种人类家族,为了巩固自身权力,经常会与地位相当的家族联姻……」
「……」
「所以就是这样,我们两家有过联姻的契约,他……曾经是我结婚的对象。」
白宵的脸刷地一下绿了。
「不过这都是以前的事了,我的父母去世之後,整个家族也随之崩溃,婚约当然也就作废了,你不用担心……白宵?白宵?」夏牧不停地解释,但是白宵似乎完全没听进去,听到结婚两个字以後,他就一直维持著脸色发青五官抽搐的表情,整个人就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白宵……那个婚约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就作废了,你真的不用……」隐约有不祥的预感,夏牧想去拉白宵的手,然而没等他把话说完,白宵突然站起来气急败坏地冲出病房。
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吵架声和怒骂声,进而是东西的摔打声。夏牧不堪忍受地闭上眼睛,能够想象发生了什麽事。
白宵和费兰兹打架了。
又过了几分锺白宵才鼻青脸肿地回来,原本整齐的头发乱成鸡窝,衬衫的扣子也被扯掉两颗,嘴角肿了一大片,左眼还有一个黑轮。
「我都说了婚约已经作废,你为什麽还要去惹他?」夏牧头痛地叹息。
「因为我不能忍受那种家夥和主人有过亲密关系。」白宵揉著伤口毫不掩饰地回答。
「那时我才十二岁……」
「年龄不是问题,再说我已经忍耐他很久了,他几次三番地冒犯您,不揍他一顿难消我心头之恨!」
「真拿你没办法……」夏牧叹息地按住额角,闭上眼睛。
但是现在的他并不生气,能在枪口下捡回一条命已经足够幸运,没有比劫後余生更令人庆幸的事了。回头想来之前的一切都惊险无比。如果那天他没有出去散步,如果他没有从尼德兰手中逃脱,如果白宵没有看见他,今天的结局又会怎样?
如果尼德兰想置他於死地,或者那颗子弹射偏了几公分,如今躺在这里的,会是他或者白宵的尸体吗?
这时脸颊传来温柔的触感,是白宵在吻他。柔软的嘴唇小心翼翼地落在他脸上,像是呵护著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原本总是伴随著亲吻而来的甜言蜜语,此时却被沈默所代替,白宵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如何开头。
从被子下面伸出手,夏牧轻轻爱抚著他的手背,白宵翻开手心反握住他,而後与他十指交握,掌心相对。
什麽都不说,也没关系。
只要他们都还活著,还在一起,就是最好,最好的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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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後夏牧才从费兰兹口中得知那次打架的详细情况,那时他经过一个月的休养已经基本康复,前往费兰兹的办公室接受军方的新命令。
依然趾高气扬的青年军官把脚翘在办公桌上,身体随著椅子前後摇晃。他脸上的淤青还没有完全消失,就像一个刚闹完事的公子哥。
「那天那小子突然气冲冲地来质问我:『你到底对教授做过什麽卑鄙无耻的事?』於是我就说:『当然什麽事都做过了。』……」一脸炫耀的表情,他向夏牧绘声绘色地描述。
「你怎麽能胡说八道!」夏牧大惊,「他会乱想的!」
「是啊,他肯定以为我跟你睡过了,气得揍了我一拳,我回了他一脚,然後我们就打起来了。」
「你真无聊!」
「这可不是无聊,让他吃点醋激发一下斗志有什麽不好?毕竟以後你要靠他来保护,」费兰兹说著扔出一个信封,「拿著这份命令,然後你就可以滚了,滚出伦敦,滚得越远越好!」
夏牧接过信封,其中的新命令他早就知道了。为了避免再次陷入危险,军方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