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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离捧着细瓷碗,嘟着嘴巴吹热气,滋溜滋溜地喝粥,吃相非常糟糕。他说:“咱们一会儿去后院看看昌仆怎么样了,再捉弄他一场如何?”
元流火充耳不闻。
子离偏着脑袋看他,半晌好奇地说:“你怎么了?”
粥喝了半碗,饼吃了一半,菜剩余半碟。元流火擦拭嘴巴,茫茫然地起身离开。子离终于察觉到不对,他一个箭步冲上来,迟疑地说:“怎么回事?是不是……林惠然察觉到什么了?”
元流火这会儿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心里空荡荡的,他点点头:“他知道了。”
子离吓了一跳,有些紧张地说:“怎么会?我昨天跟他说,咱们是故意做戏,引昌仆出来的。再说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元流火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地说:“他那么聪明的人,什么猜不到?只是一直给我留脸面罢了。”说到这里,他错开了子离的身体,晃晃悠悠地往卧室里走。
他如此镇定的样子,反倒惹得子离十分慌张。子离心如明镜似的,他虽然跟元流火玩的很热闹,但元流火心里爱谁,子离是很清楚的。
子离拦住他,轻声说:“你想开点,他正在气头上,兴许过段时间气消了,就又回来了。”
元流火微微抬起眼帘,望着院子里干枯凋零的梧桐树,光秃秃的院墙,以及更远的天空和朝霞。自己在他的床前跪了整整一夜,整整一夜,什么样的情分,大概都要散了。
元流火轻轻转过身,对着子离,莞儿一笑:“子离,我很对不起你。”
子离被他笑得心都乱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别这么说。”
“你救了我的命,是我的恩人。我本应该感激你的。”元流火说话温声细语的:“但是我却玩弄你的感情,明明不爱你,还要一次次地勾|引你。”
子离心中一酸,几乎落泪,他后退了几步,颤抖着吼道:“什么玩弄!我喜欢你啊笨蛋。”
元流火低下头:“哦。”
子离狠狠地推了他一巴掌,转身气呼呼地跑了。
他一口气跑回了屋子里,渐渐冷静下来,忽然生出了柳暗花明之感。元流火和林惠然相爱,关系本来亲密的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子离不能拆散他们,只能见好就收地与元流火享受片刻的皮肉欢愉。
但即使是子离这样活了几千年的妖精,在感情上亦是非常的固执和小心眼,他也不肯和别的男人分享爱人的身体。
以前是没办法只能委曲求全,现在情敌忽然不战而降,子离顿觉喜从天降,似乎很快就可以打扫战场收复失地了。他其实比林惠然更加了解元流火。元流火就是个贪嘴的小孩子,没什么骨气,也没有什么恒心。虽然要努力做一个高洁的人,但很容易就对外界诱惑妥协了,一面堕落,一面自责,一面又不知悔改。
子离独坐在窗台前,沐浴着上午温暖而清凉的光线,在心中默默盘算了一番,最后心旌荡漾,几乎有些意乱神迷了。
他起身打开衣柜,换了一套藕荷色的簇新长衫,发带换成金色,蹬上厚底的长靴,他轻轻松松地出去,骑着快马到城中最好的糕点铺子里,买了一盒绿豆糕,一盒枣泥糕,还有一包蜜饯,用牛皮纸包起来,细细地捆成一扎,外面还裹了一层很漂亮的花纸。
子离骑着快马,拎着点心,轻轻松松地回来。正午的太阳升的已经很高了,他身上起了一层细汗,然而心情很好。他知道元流火没有心情吃东西,但他还是要买。他比林惠然更加耐心,更加细致,更加温柔,只是之前从没有表现的机会罢了。
他刚踏进院子里,一个小厮疯疯癫癫地从房间里出来,看见子离,大声喊:“不好了!元少爷自缢了!”
子离心中一沉,几乎是滚着下了马,他跌跌撞撞地跑回屋子里,见元流火躺在地上,旁边围拢了一群小厮,忙乱地掐人中,喊名字。
子离推开众人,元流火面容青紫,肌肤冰凉,脖子上的血痕触目惊心。子离呆呆地看着他,末了长叹了一声。朝元流火脸上吹了一口凉气,在他即将醒来的时候,子离又伸手啪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元流火醒来后即翻身剧烈地咳嗽。
窒息的感觉太可怕了,元流火死了这一次,再也不想自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死生挈阔
子离以为,元流火此刻成了无主之城,自己只要耐心温柔,迟早可以成为这座城的主人。
元流火生了一场病,病好之后,不哭不闹,像平常那样吃饭玩耍、去账房看账本、到各个店铺查账,有时候还要和一些生意伙伴聊天吃饭,每日过得不喜不怒,无风无浪。
子离觉得,自己有点看不透他了。
冬日的黄昏,两人坐在暖烘烘的熏笼旁边,元流火穿着素净的夹袄,低头看一本诗集,子离趴在案桌上,一手支着下巴,笑模笑样地说:“我前几天去山里抓妖精吃,看见雪地里躺着这么粗的一条大蟒蛇。”
他举起手,比划了一个相当大的圆圈,元流火略略扫了一眼,子离才继续说:“尤其是他的肚子,鼓起来跟个小山丘似的。我本来想吃他,见他这样,以为他怀孕了,就有心放他一马,还把他拖到了附近的山洞里,免得他冻死。谁知我放了他,他反而要吃我。把我气得就拿刀破开了他的肚子。然后在他的胃里,扒出来一只活蹦乱跳的小象,你说是不是很有趣?”
元流火抬起头,微微一笑:“有趣。”
子离凝视着他白净的脸,过了一会儿忽然问:“我刚才说什么了?”
元流火愣了一下,尴尬地笑笑,继续低头看书,其实那本诗集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他只不过是藉此消磨时光而已。
子离看着他,好像看见了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后的元流火。他的人还在这里,他的心却已经死了。
子离忽然觉得伤心和暴怒,他哗啦一下掀开案桌,扯过元流火的袖子,将他按在自己身下,气喘吁吁地撕扯他的衣襟,雪白色带有绒毛的夹袄被撕碎。元流火怔了一下,红着脸踢打他。
两人在床上撕打着,又滚落到了地上,元流火的脑袋先挨着地,咕咚一声,元流火没有喊疼,倒是把子离吓了一跳。他忙松开元流火,扶着他坐起来,揉着他的脑袋,问道:“疼不疼?”
元流火从他怀里挣出来,拢了拢衣服跑到门口,神情冷淡而凛然:“以后别做这样的事情了。”说罢转身跑到别处了。
子离一个人在地板上坐了一会儿,其实他还没有到色欲熏心的地步,也并不想强|暴元流火,只是不愿意看见元流火总是这么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子离的爱是宽厚而温情的,当初他虽然挚爱着南树,但是也眼睁睁地看着人家结婚,一点都不阻拦,后来还冒险给人家抓妖,差点连自己的性命都丢了。
现在,子离认认真真地想;要是能为元流火做点什么,让他高兴起来就好了。
能让元流火高兴的,就只有林惠然了,可是林惠然那个脾气,一旦决定了的事情绝不回头,连子离也无可奈何。
子离垂头丧气地出了门,外面寒风呼啸。小厮们都躲在厢房里烤火了,元流火发了脾气,不知道去什么地方散心了。子离迎着寒风想了想,决定去会一会昌仆。
昌仆依旧被锁在后花园的桥墩子底下,他肚子上被划开的那一道刀伤已经愈合,肩膀上横插着的长剑上,落了一层薄雪。他整个人精神很萎靡,身上还穿着来时的那一件粗布蓝衣,衣服灰扑扑的,沾满了污泥。
子离是拎着一张红丝绒小凳过来的,他坐在昌仆对面,以一种审慎严苛的眼光打量对方。昌仆也别转过脸,漆黑阴鹜的眼睛透过乱蓬蓬的头发,冷淡地瞧着子离。
“哎,你是哪一族的?”子离问。
昌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是嫘祖氏一脉。”
子离哦了一声,然后说:“你的年纪远在我之上呢,我是唐尧一族。”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子离说:“大家年纪都这么大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什么贪痴嗔恨爱恶欲,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昌仆微微抬起头:“所以呢?”
子离很和善地一笑:“为什么霸占人家小朋友的身体不放呢?你又不缺这个,你若喜欢,赶明儿我抓一百个小美人的身体给你。”
昌仆冷笑一声:“休想。”
谈判就行到这个段落,算是彻底破裂了。
子离站起来,伸开蒲扇大的巴掌,啪啪啪地朝昌仆的后脑勺打,嘴里有节奏地嘀咕:“出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