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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加?洛森的死并没有给予她过分大的打击,毕竟这是她自幼就知道必须接受的最终结果。她只是觉得空旷寂寞。
原本她独自一人继承了庞大的家业,是有足够的资格平静地过完余生的。因而当那个暖得有些暧昧的下午,一个矮小得不正常的男人来到她位于蔷薇教团,与另外两个女人合用的文员办公室,把她单独叫出去时,她尚未反应过来。
“洛森小姐,”拉塔托斯克插上楼梯拐角处一间休息室的门,狭小的黑眼睛里满是阴险笑意,“真是麻烦您了,让您这样身份尊贵的女士专程跑一趟…”
“我没什么麻烦的。”她果断下了结论,从这天起她就下意识不喜欢拉塔托斯克,尤其是他故意强调她的出身高贵这一点,“不过我不明白,我记得文员的职务里不包括替教团传唤人这一条。”
“是的,不包括…确实不包括…”拉塔托斯克讪笑着不断点头,因为太矮,身体和头不成比例,看起来如同一个丑陋的大头娃娃的发条上过了头,“但是教团觉得…当然这是教团的意思…可不是我的啊,尊贵的小姐…教团觉得…还是麻烦您这一次额外的辛苦…”
“为什么必须是我?”她问得很简洁,不想和这个男人纠缠下去,“还有,这是哪个机构决定的?”
“啊…是…是执政官下辖的人事管理处。”拉塔托斯克的口吻显然很不知所谓,“至于为什么必须是您…其实我只是来传个口信…不过我想…您这样聪明练达的小姐…应该知道教团里有的事不太方便问为什么…”
“那可真是件奇怪的事。”她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啊…那确实…不过您也知道…”拉塔托斯克故意拖长了调子,“梅利弗伦先生虽然处的职位也不是那么重要…但是他不跟教团请假就擅自把自己关在庄园里谁都不见…总是不太好的…”
“你是说梅利弗伦先生么?”她有些奇异的预感。
“对啊对啊!”拉塔托斯克像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似的,忽然亢奋起来,隧道一般的黑眼睛里放出畸形的光,“您应该见过他,就是令兄葬礼上教团派来执行礼仪的那位,金头发蓝眼睛的,高高瘦瘦的年轻人。”
她顿时沉默,阳光一般的金发和微笑不合时宜地被拉上前台,拉塔托斯克的狂热让她想后退。
“啊…您听到传言了吧,”拉塔托斯克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丹佛执政官的婚事…好象前一阵不知怎么的,梅利弗伦先生忽然去哥本哈根找丹佛先生吵了一架,回来后他就成那样了。”
“他们为什么要吵架?”
“谁知道呢。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任性…啊啊,这样议论长官真不好呢。”拉塔托斯克不怀好意地眨了眨眼,“不管怎么说,就算梅利弗伦先生自己再怎样也好,他毕竟是个梅利弗伦,很不幸地,还是唯一的梅利弗伦。当然啦,单纯说外貌的话,也算是个非常…俊秀的男人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青春,血统和温润良善的心灵赋予她美貌,然而她却不得不把好看的眉皱起来,拉塔托斯克的话触动了她的某根神经。
“没…没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拉塔托斯克讨好地笑了笑,“所以就要拜托您了…您可千万别让我们这些下人难做呀…”
“你也不算下人吧。”她极度厌恶这个把身份之别挂在脸上给她看的家伙,因而干脆摆起了世家的威严,坚决地制止了他,“我知道了,我会去,如果是教团的要求的话。”
“那就非常感谢了。”拉塔托斯克以滑稽的姿势鞠了个躬退出去,把她独自一人抛在命运未知的十字路口。
于是,伊丽莎白?洛森,洛森家族的末代女主人,就在这个诡异如同阴谋的冰山一角的命令和内心某种和维克多?梅利弗伦有关的悸动驱使下,换上与仕女身份相称的浅蓝色夏裙礼服,自爱丁堡南下,开始了她短暂职业生涯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出差。目的地是南英格兰,是暴风雨中的平静。
待她从记忆里拔出脚来,才发现过去了整整一刻钟。梅利弗伦主人怠慢到了不像话的地步,她不由得有些焦急地坐直身,却发现一片金华陡然降临,刹那间占据了全部视野。然后那个金色的人影轻轻落在她对面,姿态优雅。
但是少了什么。
不,不对,这不是她知道的维克多?梅利弗伦,这不是她见过的那片阳光。
事实上,从她生命中倏然闪过的金色已经黯淡下去了,之后一生没有重新绽放。以往那种光辉能在她唯一亲人的葬礼上照亮她,让她胸中那棵已压下许久的幼苗顶开巨石,矜持而幸福地生长。
然而将近半年以后,她在这座富丽的庄园里见到的是一副骨架,外面那层通透而不经锤炼的外壳已经粉碎成尘,挂满悲哀,无助和怨恨的冰霜,风经过下午的会客厅时连同金发向同一个方向扬起,如同经幡。
自第一次见到维克多?梅利弗伦起,她就认定他是天生的贵族。即使被不可企望的爱情折磨至此,他仍是俊美的。只是现在他灿烂的金发和皎洁的皮肤都不再光耀斐然,连温雅洁净的笑容都失去了,即使面对伊丽莎白这样的外人也无法伪装。虽然看起来他仍是为招待她而打点了一下,却难以掩饰其中的凌乱和匆忙。他的美丽在煎熬下凋谢了,残余的痕迹成为一幅冰冷的肖像。她从那双垂下的碧眼里发现了涣散的余光,含着显而易见的厌世意味。
她忽然极其悲伤,维克多?梅利弗伦年华正好的青春被激烈而没有出路的爱一层层生生剥离下来,最后剩下萧索的残象。
“那个…您好,梅利弗伦先生。”她甚至不忍看下去,想要赶快完成任务,“我是……”
“教团派你来的?”
冷漠厌倦的语调将她震在原地,她从未想象过这样的声音来自这个男人,她分明记得葬礼那天他对她说的话那么轻柔,那么优雅,像是微风拂过花朵。
“回去吧,不要白费力气了。”声音将寒冷的空气送入她的血管,在她僵硬的时候维克多?梅利弗伦站起来,红风衣的下摆遮住她因惊愕而丧失表情的脸,“告诉他们,我再也不会回到教团去。”
“等一下!”
一种奇特的愿望在那一瞬间占据了她的全部意识,击溃了十八年来她被灌输的贵族教养和女性道德。她下意识伸出手,整个身体都往前倾,才终于勉强够到了他的衣角。
她抓住那片布料,仿佛抓住即将随风飘走的浮生一般。阳光渐浓,初夏的虫鸣声此起彼伏,逐渐交叠成千篇一律的背景音乐。
他低下头的同时她仰起脸。她不知道,将这个男人过去二十二年的绚丽青春一夜间践踏成残破过往的另一个男人,碰巧同她一样,也是黑发黑瞳。
她不知道,自己的外貌特征在这个男人眼里灼烧成了怎样扭曲疯狂的爱恋。
维克多?梅利弗伦定定地望着她,蓝色与黑色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不再是自己,她变成了别人,变成了拯救过他而又毁掉他的那个人。
她忽然被拉起,撞进金发的年轻男子怀中,动作快得像一阵风。在她理解这一切前,男人已经掠夺了她的唇,并且得寸进尺地继续下去。她被迫扬起脸承受落到颈间的吻,绝望地想起来以前在小说上看到,几乎成了笑话的情节。那个故事里的倒霉女人发现自己丈夫在床上叫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但是梅利弗伦没有叫任何人。他只是那样掠夺她,似乎要将灵魂从那吹之即破的皮肤下吸出来。他们所有的自尊,教养和分寸都像她那件蓝色夏裙一样被撕成条,扔在脚下。
有那么一瞬她似乎清醒过来,想要反抗。然而看似纤细的梅利弗伦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也没有坚持到底。
激烈的过程中她不自觉已经汗水淋漓,束好的头发散开了,披在肩上的黑色长发更加刺激了男人的神经。然后她被按在沙发上。
在和其他命运转折点一样突如其来的初体验中,他们都有着太多未知。前途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生命是肩上的灯,每次回头都会熄灭一盏,三盏尽灭便永远走不出黑暗。
他们在彼此的身体上摸索着。与异性的亲密接触对于双方来说都是第一次,因而他们没有丝毫经验,像两个在原始森林里迷路的孩子,相互取暖,探索着通往彼此的方向。
对女人来说,初夜并不是愉快的。伊丽莎白还很年轻,她的身体像十八岁少女应有的那样青涩,柔和,线条流畅,果仁一般充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