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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比进来的时候更暗了些,那些高台的墙面从我的角度看来都有些乌蒙蒙的,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上面。
再仔细辨认,我不由全身一僵,停下了全部动作。
“怕了?”身边同样有所察觉的周凤生善意的拍了拍我的肩。
我摇摇头。
这感觉并不是怕或不怕,而是一种让人脊背发凉的诡谲。那些房子的石阶下面,每隔一段距离,墙上就凹陷进去半人多高的一个洞。每个洞里都有一尊石雕,从外形看是人的形状,但却比常人要矮许多。再仔细看会发现每尊石雕都没有脖子,有些甚至连头都没有,就算有头也都用大红色的布遮住了。
在我们一路走来已经深入人心的黑与灰之中乍现的大红色,无疑起不了什么好作用,只让人心中更添了几分寒意。
被这种东西环绕着,我再没什么胃口,起身跟周凤生一起走近了那些石雕。周凤生皱着眉盯着它们,一言未发,我也只有紧张地盯着他的举动,生怕他突然伸手把红布揭开来看看的。好在他似乎并没有那个意思,看了片刻没看出什么名堂,才对我一偏头:“走吧。”
我迟疑着跟上他,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去,身后那些死气沉沉的石雕人像静默伫立着,如芒在背。
随着前面的男人拾级而上,几番转折之后,石筑的高台和人像都已被踩在了脚下。走到顶部的时候我才看到与我们相对的方向也有一段石阶,只是比这边要窄很多,大约也就半米不到的样子。而且那一面的石阶尽头处立了个牌坊,黑秃秃的,目测只有一米多高,成年人想要通过必须弯下身子。
那一段石阶,是给什么人走的呢?
而现下,两段石阶在我所处的平缓处汇合了,共同通向身前巨大的建筑物内。这栋房子——姑且叫它房子——比之前见过的房子都要大许多,但同样没有窗子。门似乎是封死的,周凤生上前推了推,并没有推开。
我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晚上19点15分。
“拿着,”周凤生递给我一个手电,自己也打起一个,“看看能进去不。”
我扬起手电照向大门,亮白色的光束扫过那上面,应该也是石质的,看起来非常厚重,不像是能轻易打开的样子。扒着门缝,把门框外围和门本身都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遍后,仍然没有发现任何能够打开的机关。
“找找别处吧。”周凤生打着手电延墙摸索起来。
“这里是什么?”
“应该是这个村子的祠堂或者神殿一类吧。”
我学着他的样子东敲敲西摸摸,光秃秃的墙面上什么也没有,灰尘粘了我满手。用手电柄轻轻磕一磕,声音丝毫没有扩散,听起来这些砌墙的石砖至少有20公分以上的厚度。
就在我放下手电准备继续向前之际,手电光划过墙面上与我腰部平行位置的一处,似乎出现了什么东西。我一怔,赶紧顺着照过去,手也下意识的向那里摸去。
当一个人身处黑暗当中的时候,总会在下意识中调动视觉之外的感官,因此夜里会觉得万籁俱寂,一点微小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同样的,人在黑暗中找什么东西,也会更多地依赖于“摸”这个动作,靠触觉来辨别方位。
是以虽然我手中拿着手电,但在将手电光移到准确位置之前,我的另一只手也同时向印象中的那个位置摸了过去,随后就触摸到了墙壁上的一处不平整,紧接着,手电光也准确的打在了我手摸到的位置。
那是一个手印。
不是沾染了颜色或水印上的痕迹,而是按进墙体坚硬的石头内,浅浅凹进去的一个手印。很小,最多只有我手的三分之二大,但非常清晰。
我就像摸到烙铁一样猛抽回手,一声惊叫喀在喉咙里,半边身子都吓得发麻了,半天才大喊道:“周周周周哥快过来看!”
周凤生闻声三步并两步的跑过来,看到那手印的一瞬表情也变了,却不是恐惧,而是兴奋:“肯定是这个,小沫有你的!快再找找有没有类似的印子,跟着它走!”
我看着那孩童大小的手印心里一阵嫌恶,皱眉道:“这是什么?”
“喏,这上面写着呢:神殿的入口是由一种特殊的标记指明的,这个标记跟这村子供奉的东西有直接关系——”他冲我扬了扬手上那本他一直在翻看的小册子,“然后我所知的这村子供奉的,是个叫阴阳童子的东西。”
阴阳童子?
我咬住下唇,眉头拧得更紧了。光是这个名字就让我有种强烈的不适感,结合刚才看到的低矮的牌楼,半人多高的诡异石像,还有那个小小的手印,都向我传递着无比危险的讯号。我开始想打退堂鼓了,早知道目的地是这么个鬼地方,我才不会求着周凤生带我来。
相比之下他的反应就太奇怪了。
据我的了解,周凤生绝对不是陈麒兄弟那类的人,他虽然通灵,但并没有驱鬼的本事,对鬼物更不具有丝毫威慑力。他确实有时候很是没心没肺,可这不代表他不会害怕,上次京戏茶楼里看到荧幕上那张鬼脸的时候他的脸色没比我好看多少。
而我跟随陈麒两年多的时间里遇到的灵异鬼物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凶恶血腥者有之,阴森丑陋者亦有之,也算是胆量过人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换个一般人早就身瘫腿软走不动路了,他怎么一点都不显惊恐,反而连远行的疲惫都一扫而光,整个人充满了活力呢?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有充足的理由证明这个地方对我们,至少对他来讲,毫无威胁。
我不禁好奇起他那册子上到底都写了什么。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整个山坳里寂静的可怕,连飞鸟鸣虫的声响都没有一丝。不知是因为阴天还是这个地方地势的影响,头顶的天空中竟然也是乌压压的一篇浓黑,别说星光,月亮都不见踪影。我只能凭借着一支手电射出的狭窄光线辨认脚下的路眼前的建筑,还要耐心寻找那种叫人毛骨悚然的童子手印。周凤生的背影在前面晃动着,黑乎乎的,他的手电光在我这里看来已经微乎其微。要知道,有些时候,若隐若现要比漆黑一片更让人心里没底。
“有了!”前面传来一声喜呼。我走过去一看,果然在周凤生手电光指的位置看到了一枚跟刚才一模一样的手印。
不,有些不同,这手印的位置比刚才更低了一些。
我心念一动,循着这枚新发现的手印更低一些的水平线上寻找,果然在转过建筑物的一角后又发现了类似的痕迹。
接下来我们沿着这个斜度又发现了四个手印,最后的一个已经半边埋在土里了。我愣了愣,站直身子,揉着因为保持躬身仔细查找的姿势而有些发酸的腰,忽然整个人凝固了。
刚刚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墙上,并没有注意我们经过了几个拐角,转了建筑的几面,而现在,我们回到了这个方形建筑的正面——大门前。
那手印就印在门边,一半露在外面。
我和周凤生面面相觑,心凉了半截。
刚才,我们检查的最仔细的就是这扇门,这个手印再不起眼,也理应被发现了才对。没有看到,就意味着,这并不是一早就在这里的。
……这是在我们沿着墙壁转圈的时候才刚刚出现的。
第42章 鹿岭遗孤(3)
我当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试想,我们沿着一个方向转过这个方形建筑的四边,那个东西就在我们前面成90度夹角的那一面墙上按手印,所以当我们沿着它留下的痕迹回到起点时,就看到了这个刚才不存在的印记。那么,那东西现在跑到哪里去了?看这个手印已经陷进地下一半,难道它钻进地里去了不成?
人一遇到倒霉事,如果身边有另一个人,你总是希望能从对方身上得到点安慰的。但当看到周凤生的表情已经跟我一样木然和紧张的时候,我就半点安慰也感觉不到了。
“怎么办?”刚开口问他,我就后悔了,因为他的眼神里同样写满了这三个字。
怎么办……
就在我俩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时,借着手电光,我隐约看见一双黑色的小手从周凤生背后伸了过来。我急叫小心,然而还是慢了一步,那双手已经环抱住周凤生的腰,向后一撤,连带着他一起消进了黑色的背景里!
这突变来得太快,被带走的周凤生连一声惊呼都没来得及喊出来,竟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我的脑壳“嗡”的一声炸开了,举着手电向四周一通乱照,视线落处看到了什么都已经传不进大脑,思考能力像被瞬间抽走了一样,只剩下无边的恐慌。
四周是死一样的寂静,我大口大口的倒着气,一手死死捏着手电,一手揪住了挂在脖子上的戒指。手心里全是汗,手电光随着我手臂的颤抖而闪烁个不停。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