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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竹的手又顿了顿,尔后才抬头朝我微笑:“不是你的手凉,是我的手太热了。”
我不信。我刚在山洞里醒来的时候,曾经有一只呆兔子昏头昏脑地跑到寒玉床上来,结果没一会儿就冻得缩成一个毛球,抖抖索索地跑掉了。可我每天睡在寒玉床上,只觉得十分舒适,从来没有感到过寒冷。
一定是我和旁人都不一样,所以才把阿竹冻到了的缘故。
我现在跟他坐得这么靠近,会不会也冻到他?这么一想,我就觉得自己有些坐不住了。一来,阿竹是唯一可以陪我说话的人,若是让他受凉,我还真有些于心不安。二来,我也最怕欠别人东西。
是以我便站了起来:“你还要多少竹篾?我去帮你砍竹子吧。”
说着便走进屋里去找斧子之类的物事。听见阿竹在身后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你若是找斧子的话,这里是没有的。”
没有斧子,他是用什么把这么多竹子劈成竹篾的?
没等我问出疑问,阿竹又道:“我这里快编完了,也用不上再多的竹篾。你若是真想做些什么,替我拿屋里的白玉盆,去后面山丘上装些黏土来罢。”
后面的山丘离竹屋有些远。装完黏土回到竹屋的时候,阿竹果然已经把狐狸编好了。不愧是他用心编了这么久的东西,猛一看,那只狐狸简直像要从桌子上跳起来一般。
察觉到我的视线,阿竹笑着问道:“编得还好吗?”
我把盆放下,盯着那只竹编狐狸大力点头:“十分好,真的像活的一样!”就算是狐狸,也有美丑好坏之分,有的狐狸肥头短脚,有的狐狸精瘦猥琐,这只狐狸却十分漂亮,身材和腿脚都极其匀称,又纤细又矫健,“若是狐狸里也评美人,这只肯定要得天下第一美人的。”
阿竹轻笑出声。我有些诧异,印象里他即使是笑也从来不会笑出声的。然他现在就在这般笑着,眼见是真的心情很好。
“你觉得好看就好。”他说着,眼里满满都是温暖的笑意,“不过,它还会更好看的。”
阿竹将那盆黏土端到狐狸旁边,拈了一小块在手里,慢慢地揉搓着,然后拿起狐狸,轻轻将黏土敷在狐狸身上。
就像是用竹篾做了一个骨骼,然后用黏土为血肉,再将骨骼填满一般。
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脑海中就浮现出了这样的想法。阿竹不紧不慢,修长的手指一小块一小块地拈起泥土,小心翼翼地填补在狐狸身上,丝毫不在意自己白玉般的手指上沾上了泥土。他动作那样仔细,就像之前用竹篾编织这只狐狸时一样,就像是手中拿着的不是一只竹编的狐狸,而是一件天地间最重要、最重要的物事一样。
阿竹每天都在给那只狐狸敷上黏土,敷完之后,看到不满意的地方,又毫不心疼地全部刮去。他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雕琢,一点也不在意花费的时间。
中间我去帮他取过两次黏土,后来有一次在旁看着他实在无聊,他便将那只狐狸推到我面前:“你要不要来做做看?”
那只狐狸那时候已经有一大半敷上了黏土。做好的那一半用惟妙惟肖来形容也不为过,狐狸的表情,身体肌肉的走向,乃至脚掌上的肉垫都做得栩栩如真。我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手拙,怕把你做的东西弄坏。”
阿竹笑起来,又把狐狸拿回去,将指尖上一点土抹到还不完善的地方:“既是这样,也就算了。其实我做的东西未见得有多金贵,再怎样,拿给你玩一玩都没什么舍不得的。只是这只狐狸不同……”他抬眼看了我一眼,温言轻笑:“将来你就明白了。”
那种感觉又来了,明明是在微笑,眼睛里却流露出悲伤的样子来。
☆、第四十二节(完)
我见不得阿竹这样,想要安慰他,又不知为何觉得不合适。只能讪讪地捧过一旁还挺满的白玉盆:“我再去给你装一些黏土。”
回到竹屋的时候,屋子里却多了一个人。
我有些吃惊,又有些好奇,便蹑手蹑脚地趴在窗上向里看。那个人侧对着我站着,眼生得很,只看得见他一身黑袍,身材很是……很是稳重,留着一把黑黢黢的大胡子。
大胡子正在对阿竹说话:“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此事实在不妥。就算对他,也未见得就是好事,何况你所失远远大于他所得,这又何必呢!”
阿竹也侧对着我。他脸上表情淡淡的:“得也好,失也罢,但凭我心。于我而言,这就是最值得的交易。”
大胡子急了:“你……唉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我也是为你好!万一,万一此事……”
阿竹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我已经决定了。”
大胡子急道:“你……唉!”他重重地跺了一下脚,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阿竹却始终那副表情,一点也不打算改口。大胡子看他半天,气得狠狠甩了一下袖子,然后突然便转头往我这边看来。
我唬了一跳,嗖地缩到了窗棂下面。听见里面阿竹叹了一口气:“进来吧,早就知道你在外面了。”
我摸了摸脸皮站起身,若无其事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大胡子看着我,方才怒气冲冲的样子渐渐平息了不少,眉间带了点好像是怜悯一样的神色。又转过头看看阿竹,叹了口气:“虽说他这样,也难怪你要……但毕竟事关重大,你还是再三思为好啊!”
阿竹淡淡道:“你既不肯让他再入人道,又何必来劝我。”
大胡子瞪圆了眼睛,毫无礼法地伸手指着我:“他这个样子,能再入人道吗?三魂都不全,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让他入了人道,天君要拿我是问的!”
阿竹道:“不是让他入畜生道了么,你不必这么气急败坏。”
“气……什么叫‘气急败坏’?!!”大胡子丝毫不觉得他现在这模样就是活生生的“气急败坏”,用一点都不符合他稳重身形的样子跳着脚,“入是入了畜生道了,你那个又是什么?啊?!”他伸手指着桌上那只做好了一大半的黏土狐狸。
阿竹也看了一眼,淡定地回道:“狐狸。”
这下连我都看出来了,他根本是在敷衍那个大胡子,一点都没有打算改他原先的主意。可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和阿竹每天雕琢的那只狐狸,又有什么关系?
大胡子简直连胡子都要炸毛,瞪着眼睛看了阿竹半晌之后,意外地倒是自己慢慢平静了下来,只道:“你与我打太极不要紧。你夫人那边,可要怎么交代?”
阿竹平静道:“我既护得了他此时,便能护得了他一世。还是你当我会将同样的错犯两次?”
大胡子道:“我知道你必然安排妥当。只是……就不怕你夫人伤心?”
阿竹的声音很冷。平时他就很冷清,但此刻的声音,出口却犹如刺骨的冰霜一般,让人浑身生生涌起寒意。
“——那最好。就怕她不伤心。”
大胡子到最后无话可说,从袖子里甩出一卷东西,气哼哼地走了。
阿竹小心地将那卷东西捡起来。我好奇地看着他:“这是什么?”
他笑了笑,过来牵着我的手,拉着我出了门,往山洞的方向走去。到了我的寒玉床前,他一手在空中随意地一挥。那张纯白无暇的寒玉床,就在我惊讶的眼神里一下变成了水晶一般透明的颜色。
在那晶莹剔透的水晶深处,封印着一面古色古香的镜子。
阿竹手一动,那面镜子就从寒玉床里飞了出来,飞到他手上。他将镜子和刚才那卷东西都拿在手里,偏过头来问我:“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吗?”
我是什么?我诚实地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过。
他笑了笑:“你是一面镜子。”
我有些傻了。他是说,我与他手里拿着的那面东西是一样的吗?
“不是一样,而是这就是你——或者说,这就是你现在魂魄寄附的本体。”阿竹说道,却没有再往下解释,而是让我看大胡子留下来的那卷东西。那是一封文书一般的东西,用奇怪的符文封住了开口。
阿竹说:“这是你的转世文书,不过可不是一般的转世文书。”说这话的时候,他眼里带了一丝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