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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场的对手却是归命峰玉匮真人的族中子弟,名叫叶离,进入罗浮已有二十年,却没能成为真传弟子。此人的修为并不算高,手中的飞剑却是首座真人亲赐,几乎有了一丝道韵,比试之时自然无往不利。
乐令手中阵盘被叶离一剑劈碎,护体真气都被剑风斩开。一道血印沿着他额头正中细细浮起,几乎将他的脸从中破开。
秦休在法坛上看得分明——虽然自那以后,他没能再从乐令面上看到他记忆中的神情,却更忍不住要多看一眼,希望能再度看到那能挑起他记忆深处隐秘景象的模样。
所以看到乐令相貌受损的时候,他甚至有些动怒,仿佛那一剑斩上的不是一个普通后辈,而是他珍爱的一幅画卷、一座雕塑——一样可供他追忆旧事,却又不怕任何人窥见背后真相之物。
本为箔上蚕,今作机上丝;得络逐胜去,颇忆缠绵时。
人心本就如此,故人故物一旦失去,一切旧恶便不会再想起,唯有曾经的好处在他心底隐隐浮动,不时便要出来扎他一下。
秦休色如寒霜,甚至想出手阻止这场比试。然而他心念才动,身旁便清晰地传来云铮的气息,一道温软清醇的声音如流水般淌入他心间,浇熄了他心中不满:“师兄,叶离法力不足完全驾驭飞剑,难免要伤人,咱们要不要叫他们暂时不要比了?”
擂台上的比试,只有对战双方主动认输,或是裁判弟子阻止比斗的,他这个主持之人岂能因一名弟子略受了些轻伤便插手比试?秦休侧过头去微微一笑:“不必管他们,若秦朗自认支持不住,定会认输的。”
他本有意提拔这个后辈,可惜此子运薄,承受不得。
虽然这么想着,秦休的目光仍是不时落在乐令所在擂台之上。正在这失望之际,却看到乐令手中浮出炼魔紫雷,化作一只巨掌抓住叶离飞剑的场景。炼魔紫雷乃是天生雷精,已凝成形体,只差不曾生出灵智,却比叶离手中那柄法器巅峰的飞剑更强悍几分。
紫色巨掌箝住飞剑后,叶离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鼓起全身元精真气送入飞剑。剑身上道韵流转,澎湃灵气在剑身纹理中流动,激发了玉匮真人封存其中的一道的剑意,顿时清灵剑光化作龙形咆啸升起,将紫色巨掌从中劈散。
然而那紫雾散开后弥散空中,雷霆之威却丝毫不见减弱,将叶离护体精气丝丝吞噬,万钧雷霆展眼便侵到了他的道袍之上。
那件道袍也是一件法器,紫雷侵上去时,道袍上便腾起丝丝青气,击碎细若云雾的雷光,化作一层无形障壁护在叶离身外。
兔起鹘落之间,场上形势便已一转再转。乐令倒退两步,将炼魔紫雷收回掌心,化作一个姆指大小的紫色猿猴,元精探入催动,那猿猴便涨大数倍,如生灵一般扑向叶离。
叶离冷笑一声,手中飞剑再度浮现清灵道韵,剑身化生出一道有形无质的巨龙,张口咬向紫雷。两下相交,叶离便觉剑上似乎压了千钧之重,那条巨龙几乎要将他的元精真气全数抽光。然而他尽力维持之下,真龙剑意总算是压制了紫雷,将那雷猿一口吞入腹中。
叶离这才长舒了口气,欲逼乐令认输。但他还未开口,体内元精真气便被飞剑自掌中劳宫穴循心包经抽取一空,稳稳抓在手中的剑身猛然颤动嗡鸣,那条真龙剑意上透出无尽紫色雾化雷光,最终被震成碎片。
一道饱含杀戳死亡之意的剑气劈面落下,破开他护体罡气,直抵在他额前半分之地。乐令流淌着鲜血的面容切近地映在他视线之中,嘴角还带着温文谦逊的笑容,仿佛平常谈笑般劝道:“请师兄弃剑认输。”
叶离不得不弃剑,不得不认输。虽然他身上并无半点伤痕,但体内元精真气已全然枯竭。别说档住乐令满含杀机的一剑;就是乐令站在那里任他杀,他也举不起飞剑来了。
他却不知,乐令剑上引而未发的杀机,其实也是发不出来的。元神真人封存的剑意岂是那么容易扛下的?炼魔紫雷打散真龙剑气之时,乐令体内元精与灵气也同样被抽得干干净净。
两人所差的,不过是乐令的求胜念头更强——他只能胜,不能败。秦休的目光仍若即若离地粘在他身上,仿佛已对他生出了兴趣。无论秦休兴起的是什么心思,他都必须牢牢抓住,藉此一步步再度接近他。
乐令下台时,四位师兄师姐都迎上来关心他的伤口——因为只有三座擂台需要维持,如今担当裁判与维持场上秩序的皆是问道峰的弟子,池煦便闲了下来。
乐令脚步才一落地,池煦便取出一枚太清丹,在掌间捻成粉末,亲手抹在他脸上伤处,又悄然自他额前印堂穴送入了一段精纯元精。待得乐令的手不再颤抖,他才停止运功,淡淡说道:“叶离的飞剑上含有真龙剑气,虽然眼下看着伤得不重,但不及时用药,伤口却不容易愈合,甚至会慢慢侵入骨血,伤得越来越重。”
乐令深深看了他一眼,躬身致谢,孔容便劝道:“剩下这几场比试你先不要看了,还是回去休息一晚。待今日比试结束,我去你洞府中,将比试结果告诉你。”
今日一战过后,就只剩下三个人还有争胜的资格。若乐令运气好些,说不准明天还能轮空一场,只和胜者比过一场就行。
步虚峰上那四位师兄师姐虽然并无傲气,但心底还是有种身为主峰弟子的自豪,认定自家师弟远胜其他四峰,遣了乐令离去后还不停议论:“咱们步虚峰已有几十年没人夺过内门大比的魁首了,若秦师弟这回能胜,掌教真人面上也有光彩。”
四人不由都感叹起自己天份太高,筑基太早,没能在大比中多为本峰增光添彩。眼看着小师弟也奇遇连连,怕过不了几年也要筑基,简直都恨不能将自身元精也分与他几分,叫他顺顺当当地先赢这一届再说。
乐令走得很远了,还能听到几位师兄师姐背地夸他,心中一阵阵没来由的轻松,微笑着摇了摇头,召出飞剑。
更令他高兴的是方才池煦为他治伤时,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重又出现。云铮的目光绝无那样的压力,看来秦休当真是对他这个秦家子弟上了心,两人之间的距离总算也能有拉近的契机
27
27、第 27 章 。。。
乐令满腹心思;回到步虚峰洞府时也向着洞门直冲下去;直到门前才按落飞剑;伸手将一道灵气打入门外护阵上;开启了石门。
他的手才按上洞内阵盘,身后便传来一道熟悉的温暖气息;一只手悄无声息地落到他手腕上,紧紧箍住他的腕子;将他压到了石壁上。只在错身之间,乐令便已知道了来人的身份,将惊怖担忧的念头都压到心底;冷冷说道:“请堂兄放手。”
秦弼却并不放手,而是替他关闭洞门,抬手抚向他面上伤口处,在两侧翻卷肿胀的皮肉外来回摩挲。那道伤口初起时只有细细一线,如今倒因剑气翻涌,又深了几分。
乐令心中烦乱,目光愈发冷淡,只是体内元精枯竭,不能直接推开他,只得再一次叫他放开自己。
秦弼却丝毫不动摇,也从法宝囊中掏出了一粒太清丹。正欲捻碎,乐令已冷然提醒道:“池师兄已给我敷过丹药,不必劳烦堂兄了。此处尚是步虚峰地界,请堂兄不要为难我这个主人。”
秦弼恍如未闻,将丹药粉末厚厚在他伤口上涂了一层,又以元精运化,逼出伤口中的剑气。这伤虽然不长,却因伤在脸上,运力时需要格外精细,足足治了半个时辰才将剑气完全逼出。
乐令脸上只剩下一道淡淡红痕,秦弼也才终于开口说话:“我看见你受伤,就寻了借口离开会场,到你洞府门外等候。”他说得极慢,仿佛每说一个字就要想一想,声音也有些沉重:“你回来时,却连看也没看我一眼。我知道你心中的顾虑,可是我现在并没做什么逾礼之事。”
逾礼算什么,我怕的是逾情……乐令心头忽地闪过这样一句话,一股烦郁感充塞胸膛,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握住秦弼的手腕,用力托了一托:“我的伤已无碍了,堂兄可以放开我了吧?”
秦弼低下头看着掌中看似脆弱,实则坚韧如玉石的手腕,低低叹了一声:“从通幽沼泽回来之后,你就一直不愿意见我,就是去问道峰取丹药那回,也是冷淡如斯。我不如你,我做不到像你这样若无其事,就算你不受伤,我也早想来问问你……”
他不是早就说清楚了么?
当初留下秦弼一命,却不是为了叫他这么纠缠上来,更不是为了与他的孽缘越结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