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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盏一饮而干。
祝文辉怕他酒中有鬼,略为沾了沾唇,说道:“在下不善饮酒。”
索毅夫似是看出他的心意,淡淡一笑道:“那就请用菜吧!”
只听槛外有人阴森森的道:“有酒食,也不请老夫喝一盅么?”
索毅夫依然一惊,回头喝道:“什么人?”
“老夫。”随着话声,从门外缓步走进一个身穿古铜长衫的瘦高老头。
此人不但又瘦又高,瘦得像一根木头,就是他脸型,也长得又狭又长,木无表情,和木头一样。
这人祝文辉、桑飞燕并不陌生,正是苏州太和楼见过,到这里来,也是他引来的:
索毅夫突然从椅上站了起来,叱道:“阁下是什么人?”
瘦高老头嘿然道:“老夫是谁,你看不出来么?”
这两句话的工夫,人走到桌子前面。
不,他明明走的很缓,很慢,好像只跨了一步,就已站在你面前,谁都没看清他是如何走过来的?
索毅夫脸上痉挛的道:“你老是……是……木客……”
瘦高老头忽然咧嘴笑道:“你知道就好。”
他这一笑,一张嘴几乎咧到面颊上去。
这么一张瘦削得像一根木桩似的脸上,竟会有这么一张阔嘴!
“木客!”
祝文辉心中暗道:“他叫木客!果然生得像木头人,只要看索毅夫对他这般惊骇失措,此人一定是大大有名的人物,自己怎会没听爹说起过呢?”
木客一只枯干的像鬼爪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按在索毅夫的肩头,冷森的道:
“坐下来,陪老夫喝一盅。”
随着话声,已在空位上坐下,索毅夫乖乖的跟着坐下。
木客右手一伸,取过索毅夫面前的酒杯,一口喝干,侧脸朝祝文辉二人笑了笑道:
“这酒倒是真正十年陈的女儿红,你们也不用客气。”
左手取过酒壶,斟满了酒,右手又把索毅夫面前的筷子取了过来,夹起一块油鸡,往口中塞去。
索毅夫坐是坐下来了,人却僵在那里,过了半晌,才从嘴里进出一句话来:
“木老光临……”
木客塞进嘴里去一块油鸡,根本连嚼也没嚼一口,就连皮带骨,囫囵吞了下去。
右手竹筷一扬,冷冷的道:“老夫吃东西的时候,不喜欢有人说话。”
右手举起酒杯,又是“咕”的一声,一口喝干。
索毅夫好像很怕这位怪客,果然坐在一旁,禁若寒蝉,不敢再说。
祝文辉、桑飞燕眼看索毅夫碰了一鼻子灰,自然也不好说话。
木客一口一杯,杯到酒干,一杯酒就夹一筷下酒菜。他吃得虽快,但吃相很斯文,连嘴巴都没动一下。因为他塞进口里去的东西,不用咀嚼,都是吞下去的。
这怪人简直怪到极点!
桑飞燕看的想笑,但没敢笑出来,那是她已经看出木客对自己两人,似乎并无恶意。
她是从患难中挣扎出来的人,知道这种古怪的人,是得罪不得的,虽然自己两人并不怕他,但这人多少总是有助于自己的人。祝文辉和她心意相同,觉得此人突然出现,必有缘故,因此只是敬陪末座,对木客有着一份虔敬之心。
木客吃的很快,圆桌上的酒菜,不过转眼工夫,就被他一个人一扫而光。
他似乎吃的很惬意,放下竹筷,咧着阔嘴,朝祝文辉两人笑了笑道:“现在咱们可以走了。”
祝文辉道:“老丈要我们到哪里去?”
木客缓缓站起身道:“你们是老夫领来的,自然要跟老夫走了。”
这下,索毅夫可急了!
祝文辉、桑飞燕是神君交代,要他好好招待的,明天早晨,神君还要召见,怎么能走?
走了自己如何向神君交代?他赶忙跟着站起,陪笑道:“木老,你老千万做做好,你老把……”
木客没待他说下去,右手枯干的鬼爪已经又按上了索毅夫的肩头,冷森的道:
“坐下,老夫吃了你的酒菜,才对你客气些,老夫说出来的话,有谁能改动一个字?”
放开手,回头催道:“你们还不随我走么?”随着话声,举步往外行去。
祝文辉听他这般说法,心知必有缘故,急忙随着站起,低声说道:
“妹子,咱们走。”
桑飞燕应了声“好”。
祝文辉一抱拳道:“索师爷恕在下兄妹失陪了。”
话声一落,两人一齐往厅外就走。
索毅夫被木客按着坐下,似是定住了一般,目瞪口呆的望着两人离去,既没加以阻拦,更没开口说话。
他是被木客制住了。
盘山。千峰卓立,有下盘,中盘、上盘之分。
石径盘纡而上,人有相间咫尺,而一在树杪,一在崖底者。
上盘寺在盘山绝顶,再上去有悬石亭和剑台,传系李靖舞剑处。
上盘寺今晚成了中州一君的“行宫”。
从山门一直到后院,到处灯火辉煌。
每隔一、二丈,就面对面的站着一对绿色劲装汉子。
从山门一直通向后院,都有绿衣武士站岗守护,人数少说也有数十名之多。
他们是中州一君的随行卫士,号称“绿刀武士”,个个武功了得,但谁也没看到他们出过手。
中州一君所到之处,早已有四大将军开路,黑白两道,谁不慑服?哪有他们用武之地?
上盘寺后院,花木扶疏,曲径通幽,一排三间,自成院落。
长夜未尽,天宇间疏落的星辰,还在闪烁着微弱的光亮。
精舍中,十二盏流苏宫灯,映照着金碧辉煌的画栋雕梁,更显得气象万千。
正中间一张铺着红毯的八仙桌上,金盏玉筋,摆满了海味山珍。
居中坐的正是身材矮胖,一身绣金黄衣的中州一君,他身后侍立着两个宫装丑妇。
在中州一君左右两边,则是“四大将军”。
今晚这一席酒,虽是中州一君为花门主接风,中州一君统率三门、五派、七帮,称雄江湖,岂能让人家接近他?因此被款待的宾客,反而屈居下首。东方玉《湖海游龙》第二十三章
花见羞、花信风脸上,都蒙着黑纱,这是一件非常别扭的事情!
脸上蒙着黑纱,对视线并无多大影响,说话当然也不会有多大妨碍,但戴着面纱,喝酒吃菜,就大大的不方便了。
每喝一口酒,都得左手先轻轻的掀起面纱一角,每吃一筷菜,左手也得配合着掀起面纱,才能送到嘴里。因此,不论喝酒吃菜,举动就必须十分缓慢。
男人吃东西的时候,如果举动太缓慢了,就显得他动作呆板,反应迟钝,看了使人好不讨厌。但如换了女人,尤其漂亮女人,吃东西的举动,越缓慢,就越发显出她大家风度,雍容华贵。
更何况花见羞纤纤玉手,轻掀着面纱,在面纱底下,缓缓露出一角红菱似的樱唇,樱唇启处,隐约的见到白玉般的贝齿。
就是那么一瞥,面纱又垂了下来!
就是那么一瞥,就会使人心痒难搔!
从前有一个诗人,题背面美人图诗云:
“美人背倚玉兰杆,惆怅花容一见难,几回唤她她不转,痴心欲掉画图看。”
他看不到美人的花容,想把图画反过来看,但就是把图画反过来看,也依然看不到美人的花容。
花见羞脸上,蒙着黑纱,看不到她花容,但只要揭下蒙面黑纱来,就可以看到了。
中州一君独踞上座,坐在首位,正好是花见羞、花信风两人的对面。
花信风老太婆了,没有什么好看的?
“神君”一双灼灼“神目”,自然而然的落在花见羞的蒙面黑纱之上,舍不得移开。
上酒、上菜,当然也都是女的。
左将军知道“神君”雅好此道,“行宫”中所有使女,自然都经过特别挑选,个个体态轻盈,面貌姣秀。只是这些使女,每人脸上,全部依照万象宫的规定,戴上了蒙面黑纱。
这一来,但见一个个婀娜多姿的美好身段,在面前晃动,因为面纱蒙住了她们花容,使神君无法仔细欣赏,这是多么扫兴的事儿?
酒过三巡,左将军齐天游忽然手托酒杯,站起身来,朝侍立中州一君身后的两个丑妇含笑道:“东峨、西峨二位姑娘,侍候神君远来,一路辛苦,在下借花献佛,敬二位一杯。”
说完,一面朝伺立下首的两名蒙面纱青衣使女吩咐道:“春云、春雨,还不给两位姑娘斟酒?”
两名青衣使女“嗯”了一声,各自斟了一杯酒,放在盘中,然后手托银盘,俏生生的送到两个丑妇面前。
中州一君嘻着一张苦瓜脸,含笑看看两人,并没作声。
两个丑妇真是马不知脸长,左将军投其所好,这两声“姑娘”,叫得她们“芳”心大悦,裂开厚嘴唇,同声怪笑道:
“齐将军夸奖了,敬酒两字,小婢如何敢当,小婢理当敬齐将军才是。”
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