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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凡垂下肩膀，安慰同样沮丧的小桃，“没关系，你说的这些帮大忙了。”
那口锅很有可能就是玉龙锅，小桃说男人把手放上去的一瞬间原本发光的锅子就变回了普通锅，很有可能是他用特别的办法掩盖了厨具本身的灵性，比方说，血。殷凡还记得永灵刀也是这样失去灵性的，现在基本能确定其中一只玉龙锅就在御膳房里！这是一个振奋的消息。
“小桃，那御膳房里有多少锅子？”总有一口是正主吧！
“现在在使用的有四十九口。”还没等殷凡松口气，小姑娘就掰着手指头补充，“库房里还有一部分，我记得总共大概是有八十一口锅。”
……
“感谢佛祖，不是三百六十。”殷凡双手合十，面带微笑咬牙切齿。
面对这么多一模一样的锅，当真是老虎吃王八——无从下口。他尝试过想要从外观上区分，然而黑漆漆的锅子在经过这么多年的烟熏火烤，那里还有半点区别？
堂堂特级大厨师对着这么多锅子一筹莫展，而另一边的朗文却是对着脸色惨白的汤帅愁容满面。
“胖子，你如果肯好好听大夫的话，还可以多活一段时日！”朗文恼怒地夺了汤帅手里的毛笔，“看看你现在都什么样子了！十全养的黄狗都快比你壮实了！”
汤帅形容憔悴，一身厚厚的脂肪消下去大半，瘦了不止一圈，闻言扯了扯嘴角，“老哥，你把笔还给我，我保证好好喝药。”
“放屁！”饶是修养如朗文也忍不住怒骂出声，“你什么时候好好喝过药了啊！偷偷把药倒了当我不知道啊！这些菜谱你可以慢慢写，殷凡那小子不是已经学了不少了吗？”
汤帅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袍子，苦笑。“你不知道，那药苦得要死，哪里喝得下去。至于这菜谱，有很多菜我自己都没做过，都是代代传承下来的，这些我都没来得及教，如果这些东西在我手上失传了，祖师爷会气得活过来的！”
“我看你倒是快要去见祖师爷了！”朗文怒骂着，“小汤，你就好好地养病成不成啊？殷凡好得很，不用你想这么多！”
汤帅低头看自己一个月来背出的汤品菜谱，摇头，“老哥，你不用安慰我，他现在在暴风眼里，看着没危险，其实是危机四伏。如果不是小凡行事低调，及第和小当家分走了一部分注意力，贝勒爷又一直护着他，黑暗的人早就对他下手了。我急着让他接触厨师联盟也是想要告诉黑暗的人，小凡是厨联要保的人，让他们投鼠忌器。”他微微喘了口气，真挚的看向白发苍苍，曾经叱咤光明料理界的朗文，“我这病拖下去也是浪费，还不如趁现在手还活络，多做点事。”
朗文看着汤帅凹陷的脸颊，突然说不出话来，鼻子一阵酸涩，“罢了罢了，我拦不住你，但你好歹给玉蝉捎个信，若是让她知道在自己眼皮底下让你病成这样，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好过。”
汤帅张了张嘴，叹息一声，终究什么话都没说。
朗文看向自己手里的毛笔，“你们两个怄了这么多年，也够了，都是一家人，何必弄得这么生分。”
第29章 侍疾
殷凡无奈地瞪着眼前的一堆锅子，纵然是修养如他都忍不住想要骂人了，认命般地弯下腰一口一口仔细检查，希望能找出些许差别。
这么多锅不可能一下子看完，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一般挑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溜进去，再赶在众人过来时溜出来，即使被人看到也只会以为年轻的大厨师自律无比，天不亮就跑出来晨练。
几次下来，殷凡也不由心力交瘁，最糟糕的还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认为不是玉龙锅的那些锅子里有没有正主，正是这样的不确定才让他倍感压力。这已经是他夜游的第七个晚上，也是最后的十几口锅，如果再找不到，殷凡毫不怀疑自己会当场崩溃。
当手指碰触到锅子的那一霎那，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温热的。
他手里的这个锅触手居然有一点点温热，不是很明显，但确实是有差异。殷凡愣了一下，一只手留在原地，另一只手按上其他的锅，闭上眼睛仔细感受，才终于确定这不是他心焦之下的错觉。
怪异的视线落在黑黝黝的锅上，谁来告诉他这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厨具啊！
本着宁杀错不放过的想法，摸遍所有锅子也没发现特别之处的殷凡直视前方思考把这个玩意儿偷渡出去的方法。琉明告诉他万一找到了就立刻联系他手下的狼爪，他们会负责把玉龙锅弄出去。殷凡不放心，这并不是小事，万一连累到琉明就完了，他决定要做点什么好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巧的是最近胃口变好了的太后认为自己往日吃得太过油腻，想吃点清淡的，吩咐御膳房做斋饭。
真是想睡觉了就有人送枕头，殷凡当即捋起袖子，他已经从李提督那里知道了汤帅举荐他的事情，也不再刻意低调，想出风头还不容易？嘴角带着自信的笑容，手中惯用的刀子几下一划就划出了漂亮整齐的刀花。一整个的胡萝卜被雕成了蝶状，一片片被片下来的时候也是美观的蝴蝶花型。在他手里的雕刀几经变化，速度不快却是行云流水，酣畅淋漓。将洗净的油菜剥去老帮，再将新鲜莲子的苦心挖出，与烫过的香菇、冬笋、草菇、口蘑、黄耳、榆耳、胡萝卜、竹荪、一起放在一旁备用。
手一挥，加入调料料酒，烧至入味再捞起；紧接着又处理银耳。
殷凡看也不看，手中的汤勺几个转弯，搅动了一下锅里香气四溢的酱汁，勾芡，上屉。
当这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时，他还有闲心取出一块地窖里的冰块，中间凿孔，处理掉多余的冰渣，使其成为美丽晶莹的水滴状。再将菜摆盘，看起来宛若水滴里的一朵鲜花，胃口大增。
明明不是什么华丽的动作，却因为某些人而显出特别的风华来，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白发青年，仿佛这是一场表演而不是在烹饪。
眼角看到有人影从库房闪出来，殷凡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地扩大了一点，手上更加随意从容起来。
这道鼎湖上素就当是他留在宫中的告别礼吧，他呆得够久了，是时候离开了。
那头的殷凡心情愉悦，琉明却着实开心不起来。
富察氏病倒了。
本来身子就不怎么好的富察氏，似乎在熬了一年之后终于压制不住病情，病来如山倒，太医们也都只能摇头。
琉明握着妻子消瘦的手，替她理了理微微有点散乱的头发，久久没有说话。
富察氏眼睛里满是爱慕，仿佛到了这种时候这个柔弱女子的感情终于整个地喷发出来，她虚弱地笑笑，“爷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琉明沉默着，点头。
“那个时候爷在饭馆里百般挑剔，我就想谁要是嫁于了爷，必定手艺样貌都是顶尖的。”富察氏柔柔地说着，眼底露出温情，“却没想到居然是我……”
琉明的手紧了紧，“你很好，不输给别人。”
富察氏虽然脸色极差，神情却是满足的，“我过得很快活，爷若是……便娶个继福晋吧……”声音渐渐弱下去，最后只留下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她是在担心自己死后丈夫会孤独，琉明觉得很不是滋味，小心地把富察氏的手放进被子，替她掖好背角，才起身离开。
回到贝勒府看到难掩疲惫之意的琉明，殷凡只觉得现在好像说什么都是徒劳，自觉接下府上的饮食，尽心尽力为夫妻两人调理，一时倒也顾不上研究自己带回来的东西。
人力有时尽，富察氏终究还是没能撑过这一年，只留下一个六岁的儿子沢祁。
富察氏过世后，琉明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琉明冲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发着烧脸色酡红的黑发男人手执毛笔，飞快地处理公文，这幅要追随亡妻而去的样子落在殷凡眼里险些没气得一拳头砸上去。然而，下一刻他的手就僵住了，琉明黑色的眼睛里有着深沉的哀伤，他站起身，慢慢抱住白发的青年，双手自然地环上他的腰，把头埋进对方的肩颈，似乎这样就能汲取到力量。殷凡一下子绷紧了身体，他听到他沙哑地说，“小凡……不要离开我……”
殷凡闭上眼，复又睁开，“嗯。”
……
良久，身上的男人没了动静。
“琉明？”殷凡奇怪地掰开那铁箍一样的胳膊，眼前的黑发男人剑眉紧蹙，脸色发红，嘴唇干裂，口鼻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