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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怪人虽然不理睬,三双利刃般的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过他。
当然,也看到了他的嘴唇。
嘴唇在动。
左首那个驼了忽然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右首那个独眼龙跟着也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手式很明显,分明是表示一个是聋子,一个是哑巴。老天实在不公平,瞎了还要加上聋,驼了还要加上哑。
但天道好远。有失必有得,既然在躯体上加上了双重的残缺,是不是在别的方面有所补偿?
也许,那就是一身超绝的武功。
柳二呆怔了怔,忽然想到了两个人,当年威震关外的长白双残。
据说这长白双残是对孪生兄弟,哥哥叫巴图心,弟弟叫巴图胆,兄弟二人心胆相照,许多侠行义举,曾经轰传武林。
这两兄弟虽然人在关外,他们的盛名,当时就传遍了中原,震撼了大江南北。
因此一些江北正道人士,避免用那个“残”字,把他们称作巴氏双奇,以示崇敬。
这是三十年前的往事,虽然江湖上老一辈的人还是记得,但已如淡影轻烟,随着岁月飞逝。
自古英雄的调零没落,都如云烟过眼。
柳二呆只不过二十四五,当然不会躬逢其盛,但他对近百年来江湖的掌故轶闻,一向极有兴趣。所以他知识这两个人。
但面前这两个怪人。是不是双奇?
若真是如此,也算是奇遇。
柳二呆看了看左首那个驼子,又看了看右首那个独眼龙。发觉这两个人的面貌轮廓,尤其是耳目口鼻,比较突出的特征部分,果然酷似。
这几乎无可置疑,正是当年声威赫赫的长白双残,巴氏双奇,一个是巴图心,一个是巴图胆。
奇怪的是这两个人沉寂了二十几年都到哪里去了?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为何要守护这间茅舍?难道成了人家的仆役?
柳二呆本想说几句客气话,表示恭敬之意,一想到说了也是白说,只好作罢。
于是他又想到了自己,何去何从?
是走还是不走?
当然,他已不想窥探这间茅屋中的隐秘,也不指望从长白双残身上打听出什么。
他知道长由双残的职责,只是在守护那间茅屋舍,不容外人侵扰,并没撵走他的意思。
从他们眼神中也看得出,并无恶意。
就算刚才拳掌齐出,只不过意在示警,要是真的存心伤人,就不会轻易罢手。
柳二呆仔细想了想,决定留下来。
因为只有继续留下来才有发现,纵然不能全部解开心中的疑团,至少可以略窥端倪。
于是他挥了挥手,向两个怪人打了个招呼,然后转过身子,向右面走去。他打定主意,只有回到自己待过的那间茅舍。
那知谁开木门,不禁又是一怔。
茅舍里居然有人,赫然是个蓝衫人。
那蓝衫人背向而坐,躬着腰,低着头,正在检视一幅展开来的书册。
纸质烟黄,像是一幅地图。
柳二呆怔在门口,但立刻回过神来,一时不知怎么招呼,只好轻轻咳了一声。
“进来呀!”蓝衫人回过头来嫣然一笑。
四目相接,柳二呆不禁心里一跳。
他猜得没错,果然是他所想到的人,也是他想要见到的人,秦淮河畔名妓沈小蝶。
“真的是你?”
“怎么?”沈小蝶笑笑:“你才知道?”
“但是昨夜……”柳二呆虽然早就想到了,对眼前的事实好像仍然不能置信,因为这太意外,他跨步走了进去,道:“昨夜你……”
“你先坐。”沈小蝶已转过头去。
她专注在那幅地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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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势不两立
纤纤秀气的手指在地图上不停地移动,似在寻找一个想要找到的地方。
柳二呆在一张木椅上坐了下来。
眼看沈小蝶聚精会神的样子,他不便打扰,但禁不住心中一阵起伏。
他没走过去瞧瞧那是幅什么地图,只觉得这三间茅屋隐藏了许多神秘。
刚才已经得到一次教训,遭到了长白双残的拳掌,当然不愿再蹈覆辙,向沈小蝶追根究底。
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是一个谜?
他是不是从小就在金陵长大?他这一身武功又从哪里来的?
在金陵时沈小蝶似已略有所知,但从没问过他。
他当然也不该打听别人的事。
“找到了,找到了。”沈小蝶忽然道:“这祁连山真辽阔啊!”
她叠起那份地图,然后转过头来。
“说吧。”她神色自如,语调亲切,就像多年老友重逢:“昨夜怎样?”
“我……我是说……”
“像说不该把你弄的昏昏沉沉,对不对?”
“我……”
“你想,我有什么法子,情况那么紧迫。”沈小蝶皱了皱眉:“我是把你背了出来的呀!”
背了出来难道就该弄的昏昏沉沉、迷迷糊糊?
“这是……”柳二呆不解,瞪着一双大眼睛,发出了问号。
“柳二呆,你真有点傻里瓜叽。”
“我傻?”
“你当然不傻,只不过……”沈小蝶忽然红晕上颊,不胜娇羞的道:“你该知道,我可不喜欢一个清清醒醒的男人伏在肩上……”
原来如此。
柳二呆不禁脸上一红。
沈小蝶曾经留迹青楼,成为秦淮河畔第一流名妓,一个青楼女子,居然说出不愿一个清清醒醒的男人伏在肩上,是不是有点滑稽?
柳二呆并不觉得滑稽。
因为他知道,沈小蝶是怡红院的清倌人,陪酒、唱曲,从不留客过夜。
而且她所交往的都是江南名士,除了诗酒唱和之外,连打情骂俏的事都很少有。
如今他更深一层了解沈小蝶屈身青楼,必然另有原因,只是他不便问,也不好启齿。
至少在他眼里,沈小蝶是个纯情玉女。
“好啦,现在不谈这些。”沈小蝶忽然道:“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
“洛阳小孟尝龙怀壁,和会稽书剑山庄的主人萧季子已经放出来了。”
“准放的?”
“是我,我放的。”沈小蝶笑道:“还有件事,我要向你表示歉意。”
“向我?”
“正是。”沈小蝶道:“我冒了你的大名。”
“这怎么回事?”
“那龙怀壁和萧季子初出囚笼,自不免要道谢一番。”沈小蝶道:“我原是乔装的,不愿暴露身份,于是就想到了你……”
“想到我?”
“就说我是金陵柳二呆。”
“你用不着道歉。”柳二呆笑了:“惭愧的是我,我本来是救他们的,反而自身难保,以后要是有机会碰到这两位仁兄,我……”
“你千万不能说破。”
“为什么?”
“不为什么。”沈小蝶抿嘴一笑:“这件事就算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不足让外人道,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让你背上了黑锅……”
“这的确不是坏事,这是美事。”柳二呆道:“我只不是敢掠美。”
“掠什么美?”
“那龙怀壁和萧季子都是至诚君子,一向隐恶扬善,他们出山之后,必然会在江湖上到处宣扬,把我柳二呆说得如何侠义……”
“你本来就很侠义。”
“但这件事……”
“这件事也是你想做的,虽然没有成功,你已尽了心。”沈小蝶笑道:“又何必牵出个沈小蝶?”
“我可以不说是你,只否认不是我救了他们。”
“你这是画蛇添足。”沈小蝶眉眼含笑:“这件事只怕就在几天之内已传遍了江湖,你去向谁否认?”
“这……”柳二呆怔了一下。
除了直接碰到了龙怀壁和萧季子之外,他的确无法向所有江湖人物一一否认,他只好苦笑。
沈小蝶盯着他,颇有得意之色。
她此刻仍然穿的是那袭宽宽松松的蓝衫,衬着她俏丽的脸庞,越看越滑稽。
柳二呆不觉一笑。
“你笑什么?”沈小蝶秋水凝眸,秀发蓬松,柔和甜美。
“这衣服那里来的?”
“买的。”
“怎么还不改装?”柳二呆笑笑说:“莫非打算永远做柳二呆?”您阅读的小说。来至;;còm
“如今柳二呆的名头大呀。”沈小蝶笑道:“怎么?怕我坏了你的名头?”
“名利于我如浮云,你当我很在乎吗?”
“我也只是说笑。”沈小蝶解释道:“只不过将有远行,有些事急需料理,来不及换装……”
“远行?”柳二呆睁大了眼睛。
“是的,很远很远。”
“几时上路?”
“今天。”
柳二呆猛的一怔,也觉得不对劲,至少有点伤感,不禁神色为之一黯。
“你是不是有些话想问我?”沈小蝶柔声说。
“这方便吗?”
“有些事我也只知道一个大概,有些事牵连甚广,的确不很方便。”沈小蝶忽然叹息一声道:“我也只能……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