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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一双凤眼里霎时变幻过千般颜色,最后还是归于一片冰凉的白。
他移开眼神,睫毛扑簌了两下:
“我自己种下的因,自然要承受结出的果。”
一阵静默。
少年又问:
“你爱你前妻么?”
男人张口想答,又沉默下去。
傅晚晴?
他觉得他们是相爱过的。
“应该吧。我当时只是个燕陵大学的学生,她却是内阁总理的千金,如果不相爱,犯不着要去结婚。”
少年点头道:
“原来如此。”
男人笑起来:
“最可笑的是,她初恋情人竟然是安全厅厅长的爱徒,铁游夏。”
少年又道:
“罗密欧和茱丽叶?”
男人讥笑起来:
“可以这么说,在他俩的故事里,我就是个过客。”
少年支起身子,肩窝锁骨处凹陷下去一小块。
“在我们的故事里,你是主角。”
他说着伸手去摸男人的脸。
男人捉住他的手指挨个儿亲吻过去,笑道:
“我怎么觉得这好像是个梦呢。”
少年的眼神又看向床头搁的那本书。
男人问:
“想把最后一个故事一起听完?”
少年缓缓摇头,讲了刚刚《雪灯笼》里的主角说过的一句话。
“故事虽好,何必一次都要听完呢?”
男人苦笑起来:
“我还真不觉得这本书有多好,只不过是奇谈怪论而已。”
“可是你不觉得这个故事挺真实?”
“真实?笑话,历史上唯一一位西厂提督,名叫汪直,可不姓雨。”
少年僵硬地笑起来:
“名字罢了。其实究竟哪个是故事,哪个是现实,我们谁也不好说。你觉得这本书只是一本书,但可能我们这个世界才是一本书,《透骨录》里的故事,才是现实。谁知道呢?”
男人伸手揉着少年的黑发,轻轻拍了拍他的额头:
“有意思,你比我最开始预想的聪明太多。”
你比我最开始预想的聪明太多。
这句话好像也在什么时候说过。
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少年复又躺下。
他似乎依旧在考虑那个虚幻和现实的问题。
男人问:
“还在想你的问题?”
少年缓缓阖眼。
“不是。我只是在想这本书里那个顾姓男人的妻子,死了那么久,所爱之人还如此惦念她。就像《祭十二郎文》和《祭妹文》,读得多了总是有些羡慕。”
惟将永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我若身死,汝将如何?
少年冷冰冰地问道:
“我若死了,你要怎么办?”
男人拍了他腰一下,斥道:
“好好的,怎么讲这种话?”
少年很执著。
“我若死了,你要怎么办?”
男人看着他寒凉的凤眼,说道:
“立墓树碑,年年悼之,岁岁哀之。”
少年摇头。
“你做不到。”
他说。
“你做不到,我很清楚。”
Chapter 4 长生天和蔷薇骨
“今天我想听最后一个故事。”
少年这样说道。
《透骨录》的第四个故事是《长生天》。
“成化六年,春。小男孩抱膝蜷在漆黑一片的通道里。”
男人的声音清清朗朗,像是亘古冰川上吹过的风。
这是最后一个故事,可以说,是作者向读者摊牌的一章。
一整本书念完了。
少年垂着眼帘,看见古书的最后一页被阖上。
他又抬起头,目光仔仔细细逡巡过男人的俊脸。
“是该摊牌的时候了。”
少年说道。
“你说什么?”
男人问。
少年掀开被子,今天他穿着和画里一样的文艺复兴式衬衫,扣子松散,手里拿着一朵白蔷薇。
“我说,你想不想去见见傅晚晴。”
傅晚晴?
男人鹰眼微眯:
“晚晴在你这里?不对,我只提过她姓傅,你怎么知道她叫晚晴?”
少年注视了他一会儿,然后提灯走出房门。
玻璃花房。
透明穹顶挂满蝴蝶风筝。
少年又抱膝蹲在那片花圃前。
男人道:
“你是不是发烧了?这里是花房。”
少年声音低低柔柔:
“你先听我说。”
他将白蔷薇j□j花圃泥土里,纯白色的花瓣很快自底部逐渐变蓝。
如同前尘往事泛上记忆的海岸。
少年盯着蓝蔷薇开了口:
“你的记忆在撒谎,铁游夏这个人物根本不存在,傅晚晴其实也早已经去世了。”
男人喉头哽住,张口便想驳斥,可是他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来。
少年继续说:
“过激性失语。这个很正常,你慢慢听我讲。你说你当年是燕陵大学的学生,可是傅晚晴没去过更没念过那所学校,你们究竟是在哪里认识的呢。傅晚晴的父亲确实是当时的内阁总理傅宗书,他把最心爱的独生女送去了法兰西学画。你当时刚从燕陵大学毕业,但主修专业不是西洋哲学,而是西洋美术。你的导师看中你才华横溢,写了推荐信帮你争取到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的席位,你便去了法兰西念书。你和傅晚晴是在巴黎美院相识,然后一起回国。”
他顿了顿又说:
“傅晚晴想嫁给你,可是她父亲不同意。千金小姐意志坚决,傅宗书思来想去,想出一条毒计。他瞒着女儿把你找过去,说出了条件——你可以娶傅晚晴,代价是你要帮他一个忙。傅宗书让你去杀一个人,这个人叫戚少商。戚少商当时是警厅外派的得力警员,正扮成上流画商,在暗中调查外国大使遇害的案子,恰恰是这个案子,牵扯到傅宗书私相授受贿赂东洋盗卖军火的事情。戚少商雷厉风行,已经触碰到案子的核心,所以傅宗书要借你的手除掉他。”
“无论你杀不杀得了戚少商,傅宗书最后都会杀死你,然后他就可以随意编个理由,告诉傅晚晴说你意外身亡,两全其美。结果却出了两个岔子,第一个是你和戚少商真成了朋友,你下不去手;第二个是傅晚晴太聪明,很快就发现你和她父亲正在做的事情。她进退两难,一边是通敌卖国的老父,一边是缱绻意浓的情人。傅晚晴性格刚烈,思来想去自己一介女流,只能把这条命搭进去,换你们悬崖勒马。数十颗小小药丸,片刻之间香消玉殒,只留下一封长信。几天后《燕陵时报》披露了这封信,傅宗书被最高法庭革职下狱,但保住了一条命。至于你……严重精神失常。所以我们把你送进了秘密安全厅直属医院。”
男人已经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眼睛失焦地望着少年。
少年叹口气,阖上眼帘不去看他:
“对,我们。当时将你送进医院监控的提案正是我签署的。原本到这里就结束了,可是谁想到你竟然从医院逃了出去。四个护士两名医生,再加一个警员,你杀了五个人,从医院逃了出去。我每天要处理的事件很多,所以起初,我只是调派了一些警力去追查你的下落。半年时间,音讯全无。议会大怒问责于我,我j□j乏术,只得再次抽调警力。就在此时,北平发生了耸人听闻的连环杀人案。遇害者大多数是上流社会的妙龄少女,间有出身富贵的少年,死相古怪,被穿上华丽衣服摆成西洋名画里的姿势。这也就是后来轰动一时举国惊惧的‘油画杀人案’。我作为秘安厅厅长,对此事难辞其咎。撤职查办和冒险作饵,我选了后者。”
“你记得么,那是个雨天。我站在路边上,你从四轮马车上跳下来,看起来像个教养良好的绅士。我见过你的照片,一眼就认出了你。我当时就知道一定是你也只可能是你。你走到我身边,笑着对我说我肩上有片山茶花瓣。”
“你曾经乔装改扮,为的是杀戚少商,结果你没下得了手。我隐藏身份,为的是拿你归案,结果……我也没下得了手。”
“话语、触碰、亲吻、拥抱、j□j。我想抽身的时候已经晚了。以北平为首,所有报纸都发社论要求严惩嫌犯。我知道你是分离性心理障碍,杀人的你和平时的你完全是两个人。”
少年睁开眼睛,伸手捧起男人的脸。少年在这一刻看起来变成了一位二十四五岁的青年,不变的是那双剜魂透骨的凤眼。
“我爱上了平时的你,但我必须杀死另一个你。可是若要杀死那个你,我只能把平时的这个你也一道毁灭。”
“这我做不到。除非我死。”
“所以我让另一个你杀掉了我。”
“平时的你自动生成了虚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