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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花]相见不言欢-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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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雨臣看了大半日地图,困乏无比。自楼上下来,坐到堂中斟了半碗凉水喝着。一壁与一旁侍候碗碟的打杂丫鬟闲谈,他虽说疲惫,又换了素日长衣做短打打扮,扬眉轻笑的模样却仍是一番韵致,引得少女抿嘴笑个不住。
  
  他指尖轻轻叩着桌面,目光专注因而显得明亮,只是随口拈来话头:“这一带往来生意可好?”
  
  “勉强糊口罢了。眼下除了商家胡人,谁还会巴巴的往外头走呢?出了城便真是京郊了,再往前走可不是兵家要地?寻常人又哪敢去那种地方游戏?”少女口齿伶俐,便娓娓而来。
  
  “是么?想来入夏,行人更少了。”解雨臣微眯眼眸,唇际扬起线条美好的笑弧。
  
  少女似是想起了什么,眉心凝起淡淡痕迹:“公子还说呢,前段时候出去一群胡人,也不知是做什么的。说些贼也不通的话,搅得十天半月没得好睡。”
  
  “胡人?”解雨臣似是不信一般皱起眉,摆摆手。“小丫头唬我呢,不消说是你,就连是我也不曾见到过一个胡人,想来是外乡人,小丫头见识浅不认得了。”
  
  少女皱起眉来,清秀眉眼陡然生出薄怒:“谁唬你了!分明就是胡人,一个女人带着几个跑腿,我虽年纪小,寻常话也是辨得出的,公子你捉弄我罢了。”
  
  解雨臣唇间漏出一声嗤笑,只是摇摇头,举起水碗来:“好罢,算是我捉弄你。只是女人,还是胡人?那可真是稀奇。”
  
  “可不是么?我可不晓得,色目人也有生的美的……”少女还欲絮絮说,已被后厨唤进屋内帮手。她似是不舍,扭捏一会儿才恼怒摔了手中抹布向里间走去。
  
  解雨臣见她离去,眉心便微微蹙起。他仰首将碗中凉水饮尽,神情一点点沉寂下来。指尖却仍不疾不徐的敲打着桌面,似是借指尖与木板的敲击打破着静默至死的胶着。
  
  极目远眺,是可以见到沉睡着昔日君王的陵寝的。黑瞎子漠然的把玩着一枚铜钱,只是注目于绚烂渐燃的霞色,心思寸寸不安。
  
  到了这里,循例都会有阿宁信鸽的催报,只是逗留一日,只是偶见瘦马扬尘来。他并非全心牵挂着那边的安危,只是信笺上简单至极的言语却可为他下一步打算留定底牌。
  
  更何况解雨臣手中的地图只是潦草标注了陵墓所在,真正如何还需深入大漠才有打算,因而事先通气自然也便于前行。
  
  他静静阖上眼,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惧一寸寸溜出了他心底的缝隙。
  
  那是对的。
  
  夜间听闻黑瞎子策马离开时,已经是繁星璀璨。原本还盘算定要与其议事的解雨臣不免不快,在房中略等了一刻钟,便觉出古怪来。于是匆匆下楼,唤来白日的少女细问:“那日那胡人女子可留下了什么?”
  
  少女此时已经睡眼惺忪,被唤醒来本就不快,便没好气道:“多少天的事儿了,哪里记得那么清楚?想来留了几匹马当做是补不上的房钱,一群穷鬼。”
  
  “该死。”解雨臣沈声便吐出二字,他揉了揉额头,似是暗咒自己一时轻信。便起身将一旁挂着的单披风一展,便要自己动身。一旁伙计看不过,便上前来劝:“当家的就算是气急了也得往细里想,如今已经夜深,城门不开,那人脚程再快也未必出的了城,不如当家的先留在这里盯着人收拾东西,我们带几个人去罢。”
  
  解雨臣闻言,手中的系绳一松,便倦然一叹,似是觉得可悲,却又说不出,只是淡淡笑了笑,倚着桌边坐下自语道:“我没想到。没想到。”
  
  夜风入耳急,马蹄达达溅起满地黄沙。黑瞎子一勒缰绳,才跳下马来,星光朗朗,映出地面上干涸的暗红痕迹。零星邺城官兵的言谈声裹着风而来,几乎有胡地乐声隐约。
  
  他想过,也猜到过阿宁那种近乎狂热的渴望究竟为什么而生发。他也明白,假使这种猜测成真,以她的性格,又会做出什么令人胆颤的事情来。
  
  于是,当他看见橘红烛火缓缓升起在城门边,他扬起头,迎着风向大声喊道:“草民一介商户,还请几位将军为我做主!”
  
  城墙上几个走过的士兵似是隐约听见了他的呼声,便一如他一般大声喊道:“回去!无令牌出关者,格杀勿论!”
  
  他顿了顿,便走进几步,挥挥手道:“兵爷!我一个小小瞎子,岂敢夜半出关?只是有色目人作乱,烧了小人商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上哪里做主?”
  
  这一番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并非是他一时兴起,只是为了尽力拖住阿宁一行人在关内,即便阿宁真的为了自己的目的动了杀心,终究人不出王土,不能肆意妄为。
  
  只是士兵闻声,愈加恼怒,便持着火向他叱道:“回去!哪有什么胡人?勿要打什么主意!”
  
  黑瞎子眼见这般不成,又挂念解雨臣一行人在客栈中不安,再要走进,却只听远方策马破风,有橙黄火光闪动,竟是人马三五,趁夜而来。
  
  他顿时脸色煞变,还未来得及开口,便有长箭划过夜空,士兵略带恼恨的辱骂:“竟然带了同伙,不是要出关是要做什么?”
  
  数箭穿胸,为首马背上的人还要说话便已然吐出一口鲜血,软倒在马背上。
  
  黑瞎子顿时便楞了,即便是幼年时便看惯了人间生死成悲,突如其来的鲜血依然令他战栗。他跃起身来,将尸首撂下马,只用力一夹马肚,长叹道:“快走!我被骗了!”
  
  来得皆是解家人马,见状惊怒交加,不约而同掉转马头躲避纷纷而来的箭雨。眼见一枚黑羽长箭挟着风声朔朔,便要直入一名策马人的后劲,黑瞎子只得挥手抽出短匕,用力一格欲挥开长剑直指,不了箭来势极利,他避无可避,只得用力在马上人颈上一扣,只听闷响,箭头擦着他手腕皮肉而过,一道血痕分明,箭直入土,他才长叹一声,忍着痛怒喝道:
  
  “自己留心着些!快回客栈,你们当家或许中了别人的计!”
  
  他这话多少给适才的行为多了些解释,来人都目睹了一死一伤,便也不再强争,各自拍马疾驰。不过一杯茶工夫,便直入来时灰土路,路面上马蹄纷乱的痕迹看得人心惊。
  
  推门而入,解雨臣正斜倚在一张桌上,手中虚握着一根古怪的棒子。他肩上的衣衫被扯破,鬓发略散,所幸并不见受了什么伤。他缓缓看了一眼黑瞎子,那眼神写尽冷漠,过了半晌,才轻轻问道:“阿彪呢?”
  
  一个伙计闻言一惊,四下看了一转才腿一软,重重跪到了地上:“当家的……当家的……阿彪没了。”
  
  他闻言眼神一顿,但只是一瞬间的惊慌,便已经换上了如常的眸色:“活的人没了,死了尸首总在罢?”他目光在几个人身上转了转,终于冷笑出来,反手一挥,棒子便抵在了黑瞎子下颔上,轻声道:“瞎子,你该不该偿命?”
  
  “花儿爷……”他顿了一晌,只是静静看着解雨臣眼底凝聚成一点的冷意,才慢慢说:“你听我解释。”
  
  下颔上的棒子松了一寸。
  
  “……这件事,是阿宁设下的套。她为了……自己的目的,故意让人误以为她已经离开京城,藉此借守城之手除掉我,然后在我离开、您派人来追我时,乘虚而入。”
  
  “这并非是我所为。”他轻轻叹了口气,再次说道。“我不会害和我没有关系的人。”
  
  “所以你害了我。瞎子。”解雨臣漠然牵唇算是一笑。手中棒子却堪堪避开,只是回手拢到袖下。他微微闭上眼,只是流水般谈出自己适才所遇:“你们一行人走了,便有人夜袭这里。想必是要谋我姓名。只可惜来的人身手粗笨,那也怪不得我下手重了些。”
  
  言罢,他转身端起一旁一杯茶,手指微颤,似是原本要慰平自己难言的心绪,却只是轻轻一笑,将茶杯翻覆,溅起一片水花。
  
  他神情复杂得注视着面前一摊逐渐黯淡的水渍,眉心一点浅淡的忧愁似是晕染在他眉目间的颜色一般。他缓缓道:“这杯茶,祭阿彪,亦是祭不应死于这场躁动的人。”语气一滞,已经沉沉冷下去。他挥挥手,只是示意一众人回屋,不忘补了一句:“明日就动身吧。”
  
  夜露深重。
  适才的兵荒马乱眼下日渐安定,唯有一两声兽物长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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