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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田神情漠然。
亚连并不看说话的那些人,只对拉比继续微笑,但那笑容,却让拉比突然觉得酸楚。他拍拍少年的肩,“亚连,你出来一下。”
白发少年听话地站起身,跟着拉比走出去。
豪华的会所,连走廊墙壁都包了厚重的红色丝绒,暗色原木地板上铺了茶色长毛地毯,良好的隔音设备使得走廊沉如静夜,顶灯幽暗,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拉比深吸口气,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和缇奇的事,也知道你心里难过……”
“难过什么?”亚连抬起头,眼睛里满是纯真,“我为什么要难过。”
“别这样,人非草木,”拉比看着他,“你难过的话我不会笑你,发泄出来吧,放心里会闷出病的。”
亚连摇摇头,“不。”
拉比叹口气,“你这算是惩罚自己吗?”他迟疑一下,“缇奇,已经死了。”
亚连嗯了一声,“是我开的枪。”
“即使他的尸体后来被诺亚抢去,但你的枪法我知道,正中心脏,必死无疑。”拉比把手放在少年的肩上,“想开点,人生还长着,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亚连点点头,“我没事,真的。”他笑笑,“我不喜欢他的,这只是任务,任务结束就什么都结束了。”
拉比诧异地望着他。
亚连带着笑容接着说,“上几次床就死心塌地的那是女人,我是男人啊,睡两觉没有任何意义,一开始就知道这只是圈套,现在他被我杀了,这个任务我还算完成的不错吧。”他又笑了一下,“只是还有几个杀手没被抓住,我们还要继续努力。”
拉比眼神复杂,“你能这么想最好。”
“我就是这么想的。”他转身朝包间走去。
拉比在他身后慢慢说:“其实,连我都觉得缇奇有点可怜……他被我扎了一刀,流了那么多血还说要给你买药,他是真的喜欢你吧……”
亚连站着不动。拉住包厢门把的手僵在原地。
他背对着拉比,拉比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继续说:“那天晚上我不是故意听的,我发觉声音不太对时就关了收听器,后来快到凌晨时睡不着就随手打开,我听见他说爱你……”
月如凝霜,黑发青年抱着安然入睡的少年,温柔地诉说着注定会落空的爱恋。
亚连低下头,他不能再想下去。
“哟,我当是谁呢!”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原来是老千少年,旁边的小哥好帅啊,这么快换人了。”是从前和缇奇一起时在酒吧遇见的猥琐男,他伸手去捏亚连下颌,“越长越漂亮啊……”
他的手指在离少年几公分的地方停住了,亚连并不抬头,但他的手狠狠地拧住猥琐男的手腕,只听轻微的咔地一声,猥琐男一声惨叫,“啊!救命!”
“别惹我。”亚连声音不大,如无机质般地冰冷彻底,他抬起头,灰色的眼睛毫无情绪地渗人。
猥琐男吓到往后退去,直退到墙壁还在发抖。
“算了算了。”拉比轻拍拍少年的背,“进去吧。”
就在两人推门进包间时,猥琐男轻声骂了句,“操……”
就在那一瞬间,五声连续的枪响。
亚连把枪放回口袋,从始至终他没有回头。
猥琐男抖抖索索地从硝烟味中惊醒,他的头侧,深深地五个枪眼。
聚会结束时大家各自回家,神田和亚连同路,两人并肩走在夜的街头,路灯照下来,映得天上的月惨淡无光。
两人一路沉默,神田突然问道:“为什么要开枪,不知道这严重违反规定吗!”
亚连淡淡地说:“是我的错。”
“哼,等着明天接受局里处罚吧,”神田停了一下,“不过是那个人先招惹你的,我会向局长说明。”
亚连偏过头,“谢谢。”
“我只是实话实说。”神田停下脚步,“亚连,如果你心里难过……”
“怎么和拉比说一样的话。”亚连笑着摊手,“不像你们想的那样,我一点也不难过啊,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难过,难道你们都觉得我应该难过吗?”
神田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不要再这样笑了,笑得……太勉强。”
亚连就突然停止了笑容。
神田的手绕过亚连的发,盖在他脸上,“我不看,你也看不到,任何人都看不到,就这样哭出来吧。”
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柔和,不同于那个死去的人的暧昧温柔,他的身上,有干干净净的味道,不同于那个死去的人的淡淡烟草。
他们是不同的。
亚连拉下他的手,固执地转过身,“谢谢,但我不需要。”
他一步步独自往前走去,路灯在他身后拖出一条瘦长孤单的影。
他什么都明白。拉比说的,神田说的。但是他怎么能难过,是他亲手杀了他。
眼睛突然很痛,像被火灼烧地痛。
那个在嘈杂酒吧里护着他的男人,那个用吻阻止他拒绝的男人,那个在雪天背着他要帮他背负所有的男人,那个在冬日暖阳下对他表白的男人,那个在深夜独自说着爱恋的男人,那个被他骗去买药而被伏击的男人,那个弹钢琴像王子一样的男人……
是个杀手。满手鲜血的残忍杀手。
黑和白之间是什么?
是灰。
不。黑白之间,什么都没有。
亚连一直走着,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了多远。他对着夜空伸出手,就是这样白皙纤细的手指,扣下了对缇奇的扳机,宣判了那个双面男人的死亡。
他是警察。他不能放缇奇走,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缇奇被拉比抓捕,那样骄傲的男人,不能容忍一丝一毫的背叛、失败和禁锢。
那么,会不会死亡比较好。反正,他也活不了太久。
可是,那个男人死前的眼神,死死望向他的恶毒眼神,像扎在心尖的一根刺,随着心脏的每一次搏动都在疼痛,都更疼痛。
他说:你不能……
但他开了枪,对准他的心脏。
他死了。
他孤独地活着。
深入骨髓的疼痛,此生无药可解。
亚连捂住了嘴,甜腥的液体又涌了上来。这次再也强压不下,温热的液体冲出口腔从指缝间涌出,滴答地落下如开到极致的红樱,他抬起头,路灯倾泻下的光不断扩大,世界在他眼前飞速旋转,直至陷入彻底的黑暗……
双面篇FIN
从本章开始进入黑白篇
第十七章
凌晨一点半,CHOOSE酒吧人声鼎沸。
一个醉醺醺的猥琐男人愤愤地拍着吧台,“别再让我看见那小子,MD一次两次出老千坑老子,居然还对老子开枪,MD!MD!”
他旁边的男人说:“是不是上次那个白头发的,长得不错。”
猥琐男灌一大口啤酒,“哼,漂亮是漂亮,换男人也勤,上次和那个调酒师在一起,这次看到居然是和一个红毛帅哥……”
一声清脆的玻璃破碎声从一旁传来。
两人齐齐望过去,一个男人就坐在他们身后,他穿着完全不合酒吧氛围的黑色礼服,黑色礼帽压得很低看不到脸,他戴着雪白的手套,手中几片破碎的玻璃残骸。
男人的声音是带了冷冽的低沉,“你刚才说什么?”
他抬起头,惊得两个男人一时不敢说话,不仅因为男人语气里的冷血,更因为这个男人实在是相当惊人的英俊,他一抬手,玻璃碎片就飞过来,当地一声钉进木质吧台,“把你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尖锐的玻璃碎片反射出明晃晃的光,猥琐男吓得贴近吧台,“我没说什么啊……我刚说什么了……”
男人站起身,他身材修长均称,居高临下地看着猥琐男,他的手中捏着一片薄薄的玻璃片,尖端对准猥琐男的脖子。
“哦,我说我看到出老千的少年和一个红头发男人在一起,是不是那个出老千的也骗你钱了……”
男人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在哪?”
“就在Innocence会所,前天……”
他的话还来不及说完,男人已准确地将手里的玻璃片推进他的气管里,并没有流很多血,但猥琐男立刻倒了下去。
旁边的人吓得叫起来,男人黑漆漆的眼睛扫过去,顿时无人敢出声,只有喧闹的音乐仍在继续。
男人一言不发,转过身朝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