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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定是睡着了?
我试探着开口,找别的话题:梁师长,上次你们到底看出来没有?
什么……看出来没有?他迷迷糊糊地答。
于是我就自曝了出老千的事儿。
他似乎也不在意,就说没看出来。
我心想他还真……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跟罗先生十多年了吧……就让一个戏子……这么当着面问?
我转身走,他却又叫住我。
那个……柳什么,总这么来找罗先生?
我先是一愣,随即在心中就笑了,怎么样……还是在意。
戏子嘛,总要人捧,得人砸钱,找人罩着。我答。
推开门,却见罗先生刚进门的三姨太从走廊尽头的门里伸出一个头来,盯着我看。
我微微颔首,便下了楼。
新进门又怎样?新宠又怎么样?
罗先生可是把那位的照片,放在床头,一放就是十年。
姨太太比不了。
别说姨太太,就是将来娶了太太,也未必能比上。
只是这位自从到了上海,尽做些让罗先生没脸的事,摆着的相片才被收起。
晚上送走了来宾,立在廊上,却见一个身影在夜色中往花园走,只披了一件褂子,竟带了许多孤寂清冷的气质。
是梁皓……喔,不,现在是梁师长了。
见我在看他,一个嘴碎的仆人正端着托盘,走过我身边:
那位小爷真是俊哪,一进门我们可都惊呆了……
刚才在少爷房里,叫得可……嘿……声音不大……
可嗓子都叫嘶了……
一出房门,说话就是要水喝,嘿嘿。
说着,嘴努了努托盘上的空杯。
我继续看着他,只见他在草地里躺下来,柳如絮居然还没走,竟一阵小步子跑了过去。
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罗先生送了来宾,回来的时候似乎也看到了,便穿过草坪走过去……
到了地儿,居然还自己脱了外套,给梁师长披上。
呵,罗先生什么时候亲自为人又是脱衣服,又是送衣服……
唉,柳如絮要遭。不自量力。
这么想着,正要转身走,就听罗先生叫我:把柳如絮送回去。
我忙答应了一声,拉着不情不愿的柳如絮走了。
47、第 47 章 。。。
刚把柳如絮塞进汽车,他见是我开,便絮絮叨叨说起话来,又问我:那个什么景什么玉的,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心想人家两人相好的时候,指不定你还没生呢,他倒是要问你是哪里冒出来。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嘴里自然是不会这么说的。
到了地儿,柳如絮却不下车:你见过我唱戏么?
我点点头。
他又说:那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还没等我回答,他就一个猫腰往我怀里钻,我是什么身手,又怎可能让他得逞,一把抓了他的后腰便扔车座上了。
你装什么正人君子?你不说,不就是觉得没占到我便宜么?他抬起脖子,妩媚地看着我。
男色这一道,虽然见罗先生总玩,并无排斥,但真真是对他没这个心的。
于是我开了车门就把他拽下。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戏子改不了发骚,心里想着,就开车回了。
我本以为那晚……毕竟……都留宿了,也算是罗先生和梁师长和好……却没想到,日后两人的火药味却渐浓。
梁师长对罗先生说话越来越不客气,我心里都捏把汗。
罗先生以前是对你好,怎么也是让着你;其实让你就范,那是一千条办法不止……干嘛非要这样惹罗先生不高兴呢?我心里暗自道。
可罗先生却一点也不见生气的模样,每每还是和和气气地和梁师长说话。甚至梁师长冒犯了他,罗先生也不过一笑而过。
这天,一位政界的人士来拜访罗先生,上了一些年纪,穿着却一派西化,甚至有些摩登的味道。
我当时一见,心里就觉得这做派怎么这样眼熟呢。
后来那人开口就道:阿皓费心你照顾了。
我恍然就明了,这位原来是梁师长的父亲。
罗先生将他引入内室接待了,泡了顶级的茶:伯父,就凭我和景玉的关系,这都是我该做的。
那人微微一顿:我听说,外面有个传闻。
您是说……?
阿武,你年少有为,我梁志远敬佩你,但怎么着,你也不能把这样的名头,安给阿皓不是?
我在旁边听着就不是滋味,心想你家公子拿了罗先生的,用了罗先生的,怎么,现在不情不愿,怕人闲言碎语了?当时那官儿,就别要啊。
本以为罗先生会挑开了说,却不想他带着点恭敬解释道:伯父过虑。本没有这样的事。都是外人瞎说的。
那人拿起帽子戴上:好,听见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这辈子只有阿皓一个儿子,不管你为什么,有什么打算……我以后可不会由着你败坏他的名声。
以前我早就跟你父亲讲好了,以后我们各家归各家,旧事谁也不要再提。也不必叫我伯父了。
是。
我心下一惊。罗先生,还真没对别人说过这个字,最多,以前也就与罗老先生说过吧。
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我想,他离死期是不远了。
罗先生虽然经历了这样的事,可明日里倒是半点看不出来,还是该处理公务便处理公务,该应酬便应酬。
只有一次,他忽然又把照片拿出来问我:好看么?
当时我正进门,便见罗先生似乎迷上了一位客人相送的西洋积木。搭得很高,看似丰茂,可实际下面的支撑,却只是寥寥。
摆在桌边的是一张军装的近照。
端详了片刻,我道:好看。
沉吟着,我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好看是好看……不过……不值得。
罗先生非但没有责罚,还笑起来,停下手中的积木:为什么?
他对您,并没有您对他的好。
你不懂。罗先生勾唇。
我活在我的世界,他活在他的世界。现在,是我要把他从以前的地方拉出来,拉进我的地方。他自然不愿。人的心,就好像一所房子,少了几根关键柱子,就不牢固了。
我心中一凛。
既然他都向我开口……不如从这里下手。说着,罗先生轻轻拿走了斜支积的一根。
整个积木搭建的空中楼阁,哐的一声,斜了半边。
有些小玩意儿,看起来不起眼,却总能牵一发,而动全身。
说罢,罗先生又从其中挑出一个细小的……刚才还歪斜的大厦,就整个分崩离析了。
我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回神。
不禁在心中想,这个……就是爱了吧。
罗先生唯一的……牵绊……和记挂。
不过多时,就听说,那个和梁师长暧昧不清的副官——王全,以共党的罪名,被逮捕。
那只是一个开始。许多积木中的一块。
后面又有接二连三倒下去的,有大人物,也有小人物。
那天有人急匆匆地跑来报告,将即将付梓的报纸版面拿给他:罗先生,这……
罗先生微一沉吟,拿笔划了几条地方,然后还给他:就这么印吧。
报信的一愣:就这么印?
罗先生点点头:我划掉的句子,就不要写了。其他的可以。
又回过头对我说:小金,去帮我把陈处长请来,就说有要事相商。
罗先生和陈处长一直谈到深夜,也不知谈了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报纸一登出来,梁师长的电话就来了,给罗先生劝了回去。
这件事可能和日本人有关,景玉不要慌,我正在调查。罗先生淡淡地道。
挂了电话,我躬身给罗先生上了茶:这次我们可给了梁师长一个下马威啊!
罗先生看了我一眼:什么下马威不下马威……这才刚开始呢……
果然又过了不久,梁师长再次打电话来,居然开口就说,想要让罗先生派人护送那个共党的嫌犯去码头……
罗先生挂了电话,对我道:这件事你安排,没问题吧。
我点点头。
等他上了船,就……
罗先生看着我。
就把他给做了。我道。
派几个功夫好的人手。毕竟是当过兵的。
是。
那天晚上,那个叫梁志远的中年男人再次登临了罗府。罗先生见着人,语气只是淡漠:梁先生不是说,从此两家不往来了么?
梁志远脸上僵硬:景玉出事儿了……他……他被抓了!
罗先生喔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你……你这个做哥哥的就看着弟弟去送死?梁志远问。
罗先生叹了口气:那又关我什么事。
梁志远一咬牙,站起来就往外走:我今天来是看得起你!你以为你是谁!
罗先生却在身后缓缓地道:我可是听说,景玉这件事,和日本人有关。你与他们常常联络,不如走走那边的途径?
梁志远一言不发地盯着罗先生看了半晌,终究还是走了。
罗先生闭上眼睛……问我:那个王全……死了没有?
过去的兄弟还没有回,今晚就该有消息了。都是江湖老手,罗先生放心。
罗先生眼张开一条缝: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明天,可就收网了。
我点点头,心中却还有一丝疑虑。
你在想什么?罗先生问我。
这些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