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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小的时候在三叔的盘口过春节。几十上百人围挤在一间屋子里,桌上摆满烟酒茶糖,整天就是吃吃喝喝打麻将。那时候我只感觉到过分吵闹带来的兴奋,还好奇大人们为什么这么喜欢过年, 时光荏苒,我还没来得及再和三叔过上一次春节,一切就都发生了巨变。今年的春节,只剩下萧瑟。
三叔坠入迷局,我追随着他的脚步走了很久,直到我也深陷迷局,之后,我回到这里,物是人非,就连他算不算是吴家人,算不算我的三叔,我都不能确定。但他留在长沙的时候以吴三省这个名字创下的一切,是必须由我延续的。我不得不想到我未知的将来。也许过了今天,我就会变成曾经的他,也许我做不到,那我就要离开长沙,永远不能再回来。
在短短二十几分钟内,我望着白灰的阴天和路面。心中渐渐平静下来,一种力量在身体里的一点点储积。后视镜中有几辆黑色的车,那是向东的人。
在农历二十八号夜里以后,我再也没迈出二叔公司一步。今天是关键的一天,今天,向东不再轻视我的存在,而是要倾尽全力的与我一争。我也只有这一次机会。我从怀中掏出一柄枪递给旁边的小哥:“如果有危险,你就走,不用管我,他不会敢动我。”
他皱了下眉,沉默的把枪接了过去。车驶入清水塘的时候,一群人守在远处德德会馆的红门前面。这几天的天气很阴,路面泛着一层水渍出来的铅色,远望上去,街边的黑色人队和灰色的路面相应出一种压迫感,那扇门反而显得尤为突兀。
胖子把车停在正门口,我拉开车门,从后面拽住人证的手铐拖着他走下车。
几十双眼睛在同一时间齐刷刷的看过来。我几乎不敢面对。
我回头看了那人一眼,他已经吓傻了,经过这些天的软禁,他几乎已经不会说话,神志不清,走路也是磕磕绊绊。小哥跟着我们走了进去。后面的几十人也进入会所内,关上门,在门前排成一横列人墙,那扇五米宽的红漆木门被挡了个严丝合缝。我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和上次来的时候有了些差别:所有的瓷器和春秋椅,酒柜都被撤掉了。看来,这里的主人并不想招待来者。
绕过大厅的牡丹屏风,我继续向里面行进。长廊入口两侧站着几名雕像一般背手而立的职业保镖,他们的外表看上去和普通人无异,但是身姿笔直,一水儿的短发,背靠着墙站在那儿,一看就是受过武打训练的人。这些人很规矩,直到我和小哥进入那条封着钢化玻璃的独立出来的长廊,也没有侧目看我们一眼。
这使得我又对向东有了新的认识。我一直觉得他无法在年底聚集这么多伙计,之前,我甚至还想过硬碰硬的可能,但现在开来,他比我想的更复杂,势力也更大,势头 更旺。
长廊两侧湖面上的碧绿荷叶,托出朵朵亭亭玉立荷花,比上次更盛。荷叶铺满池塘,连成一片,在远处青石的院墙的幕衬下,和姿态各异的粉白荷花相映成景。然而,这时却没有一个人的注意力在景色上。正前方本来是藤蔓遍布高墙,奇石堆砌的院子,被大面积植被覆盖。此刻,前方‘灌’满了打手,足足有二十几个。
我做不到像三叔一样居高临下的看他们,我不是那样的人也装不出任何属于枭雄的桀骜气势,那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炼成的。我在看到这些人的时候,一想到他们是自己对手一边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寒而栗。这是我的本能,本能是改正不了,也压抑不住的。我只能强压着紧张,害怕,恐惧的情绪,使自己尽量表现的正常。我知道向东是想让我知难而退,但他也知道我绝不会退,我是履着底线边缘行走,根本退无可退。所以,今天这些人,不是一种为了震慑我的虚张声‘势’ ,这真的都是他给我和闷油瓶准备的对手。
我上次和王八邱对峙的一幕幕还记忆犹新,那时候有潘子在身边,我像一个傀儡一样靠自己的机灵蒙混过关。今天完全不一样了。潘子已经不在,而我就是我,我不能,也不需要去看身后的闷油瓶。
今天,我是这场戏的主角。作为王八邱的小弟的向东的确比他大哥更狠,更致命,更务实。如果是一般的黑道分子,经过闷油瓶他们上次一吓唬肯定就怂了,绝不敢再捣鼓出这么大阵仗的乱子,也不会敢真的对我下手。但是向东敢。他今天就是想要我的命。
我走着,再也顾不上面上的表情,我觉得自己已经失控了,我心中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觉,那是恐惧,紧张之后的最终心态,一种鱼死网破的快意。抵达长廊尽头的院子,那些打手让出一条只能走过一个人宽的路,我在他们当中走过去,人与人距离近到彼此的衣服都在互相摩擦。
我推开门,步入酒室。迎面的酒墙上,每个隔断都是空着的,所有的酒都被撤走了,整间屋子里只有两张相对摆放的椅子,所有的人都站在当中一张周围,中间连茶几都没有。
向东被至少三十个人围在中间。房间里没有一丝声音,安静的像没有一个人。向东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不发一言。我的手在发抖,心里直发紧,整个人由于紧张和亢奋,处在—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我叫身后的小哥停步,自己走上前去坐下。
外面也跟进来一大批人,现在这里至少聚集了五十几个人。向东盯着我坐下,用手肘支着膝盖探过身子。他显得很平静,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他并没有说话,只是捂着嘴轻微的咳嗽了两声。
我看着这一幕,觉得面前似乎有一张巨大的电影屏幕。我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我并不和他同在一个时空中,我正在看一部黑帮电影。我稳住自己的心神,耐心的等着他说话。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能说出话,被一声咳嗽顶了回去,他的手下立刻送上一杯水,他勉强喝了两口,重新开口道:“我什么都不想和你谈。”顿了顿,他又道:“我这几天病了,春节了,本来什么事都不会有,我也不想和你,和吴家再有瓜葛,你为什么就是要纠结下去?”
我顿时被呛了一下。心说大佬就是大佬,和虎子不一样。他上来就拒我于千里之外了。他的话不卑不亢,是在告诉我:我今天到了这里,到了他的地头上,就没有一丝翻盘的机会了,他和我说一句话都是给我面子,之前的事都是应该发生的,我就是应该被他踩在脚底下,一直在固执和无理取闹的是我。
我不由笑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也许站在他的角度上说这是正确的。因为他今天所拥有的,的确都是他自己奋斗和杀出来的,这当中并没有吴家人的份儿,我的行为在他看来是一种‘强抢豪夺’ ,他只是在防卫。可惜我不能站在他的立场里。每个人只能站在他自己的立场上去思考和行动,不然就不是他自己了。我也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江湖纷争了,说实话,我真的后悔回到长沙来,这里真就是个烂摊子!”
话音一落,他身后的几个人立即上前一步。向东冲他们一摆手,看着地板道:“那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出不去了。 “你,”他看向我身后:“叫他‘请’我的那次,我本来觉得自己会死。你应该在那时候弄死我,对于咱们两个来说,输和赢的机会都只有一次,你错过了,就再也不会有。你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谈的吗?”
“有啊!”我道:“如果我觉得没有,你今天能坐在这儿吗?”
“我们能谈什么?”他问道。
我缓慢的回头看了一眼木讷的‘人证’ ,眼神扫过小哥的脸,我发现他正平静的望着我。我从怀中掏出烟,缓慢的点上,抽了起来。
我对着向东吐出一个烟柱,道:“就谈他。”
“你把他带来,是要用他和我做生意?”我点头,他就道:“吴邪,我告诉你,他不是你的筹码。如果他是,他早就死了。”他又喝了两口水,把杯子递给身后的人,有些吃力的对我道:“就算你把他交到局子里,他对我的指使供认不讳,我也不忌讳。我可以花钱摆平这件事,我有好多钱,多到你无法想象,还有,他的家人都在长沙市郊,我一直知道他们在哪,所以你再威逼,他也不会指正我。很遗憾,你连我们买凶的规矩都不懂。”
“吴邪,你根本就没有坐在这和我说话的资格。”
我道:“可我现在就坐在这。”他说的话都是我事先想象不到的,但也就无非如此,我已经来了,他也已经来了,不管他说什么,这件事我已经成功了一半。
“你除了哑巴张和吴二白,就没有杀手锏了。”他道:“吴二白要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