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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皱起眉头,咬着牙仿佛在容忍什么。他终究还是舍不得。他太年轻,太肤浅,明知道留下也没有意思,还要强留。强留,只会给他带来痛苦而已。他还是选择忍下去。半晌,他苦笑一下,挑衅一般的道:“不管怎么样,你还是来了。我相信你不会忘记我的,因为我们曾经是患难的朋友。”
原来他知道。那他应该也知道,我再留下去,无非是和他继续患难,继续给他带来‘灾难’。他不应该利用我对他的眷顾,企图挽留我这个人,我们并不同路。
“我们从来就不是朋友。我这样的人,没有朋友。”
这是一句实话。无关乎他和我是什么关系,我不可能和他有任何关系,就算我们有过去。在我的生命中:过去,连成为记忆中的片段都不能。
他闷头喝了两杯酒,脸红了起来。我想他下一步就是酒醉,醉了之后,他会赶走我,这样也好,等到他醒来,就不会再纠结我的离去。
“吴邪一向很坚强,他比我想的要坚强。”我对自己说。
他咽了一下:“小哥,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里,从来没有被任何东西打倒过,仅仅是一个通缉罪名,不足以难倒你和我。而且,以我现在的能力,绝对可以让你不暴露。等回去,我一定能找到办法解除这个罪名。”
“是。”我道:“这对我根本不重要,这也不关你的事。你没有必要挽留,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和他强调了,我们是两个人,走在不同的路上,任何时间的任何事件都能轻易地把我们剥离。如果他还是不明白,我将再也无话可说。
他抽起烟,眼神恍惚,絮絮叨叨的向我诉说他什么都没有了,他什么都不在乎,他有多么希望我留下……这些话在我耳中像雨,灌注我心中对他残留的那些感情飞长,让我怎么都无法再忽视。我闭上双眼,强制自己不听不闻:他根本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他醉了,说的都是醉话。可是,他脸上痛苦的表情竟然令我也压不住的痛苦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打断他,警告他回去,回到他的生活中去。
他怔了怔,冲我绝望的一笑。
他得笑,令我觉得他仿佛在一瞬间就完了,他在嘲笑信念的毁灭。
我的思维越来越僵硬,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想过站起来就走,可是不能。因为我看到他越来越绝望的神情。我觉得他是在我面前无声的崩溃。
我说不出一句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在我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迷茫过,我能记住的唯一一个理性的决断就是——我还是要离开的。现在,这个决断已经在我脑中和感性斗了起来。
“你说的都对。”他打破沉默,求我听他说完最后的话。然后,他端起杯子轻磕我的杯口,示意我陪他喝酒。
他一杯接着一杯,最后对着瓶子喝,他一口喝光了瓶子里所有的酒。
那是五十六度的酒,我想他已经完全醉了。
这个时候,我就无法推测他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我有些害怕听他说出什么始料未及的话,因为我明显感觉到,这一次,我并不坚定。
我们坐在这里,就是两个互相面对着,互相伤害,彼此折磨的人,我们在较劲,较劲的原因是他不想让我离开,而我想离开。他不想让我离开是没有理由的,我想离开的理由仅仅是我的预感,和我不想给他带来再一次的伤害,这是一个不能成为理由的理由。
可是他绝对不能让步。我也不能。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居然是我们两个的底线。能把两个人折磨到崩溃。
这就是毫无意义的意义。
“小哥,你一直有很强的宿命感,那我们现在,就来说说命运……“我从一个普通人,变成深渊里的人,这算是一种,宿命吗?”我点了点头,他说下去:“你在我的命运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你在我坠入深渊的时候才出现,也只在我坠入深渊的时候出现。如果是这样,我愿意一直跟你下斗,就像今天,如果我快要死的时候……你就会回头,那我愿意就这样死掉。”
“别说了!”
我心中猛地震动了一下。突然明白在我和他的抗争中我赢不了。
我已经开始疼。他不该说,他怎么能这么残忍。
他神色焦急,突然就站了起来,晃悠的扯住我肩膀的衣服,吞吞吐吐:“我想你一定会觉得我说的都是不切实际的。但是…你别走,坐着……让我说完,过了今天我没有机会再说…你看,到了今天,我也不知道要回哪里去……我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什么,也许…我就是什么都没剩下……但是今天能见到你,我觉得……够本了。”
他连话都说不清了,醉了,吐不出完整的句子。我低下头,看到他发紫的嘴唇,突然想吻他。我移开目光,看向前方。他是醉的。我相信……我想相信他说的绝对是醉话。可他还是在没完没了的说,每个字都在戳我的神经,在一种疼痛中,我感到自己心中很冷。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受,一般人无法明白:在我心中,沉积了将近一个世纪的东西,是冰。张家铸就的冰。什么都无法打破。它覆盖着、压制着我所有的情愫,几十年中,我过着风里来雨里去的生活,无数次的深入地下、冒险。在这种极具使命的人生中,渐渐地我已经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可是现在,我居然能清晰地感觉到它在我心中。
而且,我还能感觉到它产生了裂痕。
如果我再不保护,这冰就会融化。让它化了,我的使命感就会消失,那我将再也不是张起灵。
失去了张起灵这个身份,我就失去了做人的责任,我将在也不知道我是谁。
可是我抬起头,就看到吴邪脸上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绝望。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已经坐了回去。
他祈求道:“小哥,你马上就要走了,能不能在你走之前,说一句:你不会再消失。”
我不得不沉默。
我怕我说了,就真的会去做。
下一刻,他真正的崩溃在我面前。他闭上眼睛,泪水不可抑制的涌了出来。这是吴邪。他在我面前破碎,在我面前崩溃,而我就坐着,直面他的崩溃。这是我的吴邪。在他和我之间只能有一个存留下来的话,我选他;在他和我之间必须有一个离开的话,我选我自己。
这是为了让我……还是我自己。
“我们回家吧。”他说。他的双手颤抖着紧握着酒杯,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捏碎了那只杯子,碎片扎透他的手,血顺着流了下来。
我听完这句话,也耗尽了自己最后的毅力。他站了起来,转身离开这里,他一步步的远去,我没有目送他。就让他这样走吧,走了,我也不必再留下。
他走进黑暗的巷子里,我起身向着他的方向走去。我想追随他最后一段路,走出巷子,我们就再也没有关系。
我们将永别。
如果说在我们的路上,一直是他在追随我的脚步,那这最后一段路,我走在他后面,我要看着他消失在我的视野中,最后一次,体会他曾经的感觉。
四下安静。除了风的声音,我什么都听不到。
两侧都是不规则朝向的平顶简易房,钢板表墙上锈迹斑斑,很多部分因为受潮被腐蚀成黄褐色。地上还有一些排水沟纵横在房屋之间,里面已经完全干涸了,只留下废液腐蚀产生的水锈沉积。
废弃物被风吹着,在地上打转儿。整条巷子看起来阴暗幽深,尽头漆黑一片,像他伴随我走过的每一条墓道。
他跌跌撞撞的走在前头,我缓缓迈开步子跟着他,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他的脚步落下去没有一点儿声音,背影很飘,由于周围光线非常差,我几乎看不见他的影子。
我突然产生一种莫名的预感。那一瞬间,我感到他似乎并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我还没有来得及判断出这种感觉是怎么来的,就看到一个人影从巷子一侧冲了出来,一晃,停在了他面前。
影子的肩头抖了一下。
我不认识他,但是我认识这个动作,这是给手臂灌注力道的动作。
我的脑子里“轰!”的一声。
“吴邪!!!”
那个人迅速的跑开了。吴邪还站在原地,一动没动,我也一动没动的站在原地。他低下了头。有东西落在他前面的地上。一滴,两滴……是血。我什么都听不到了。我什么都做不出来,没有喘气,没有眨眼。我的思维、空气、眼前的一切,凝住了。
他在我的视野中,慢慢的转过身,一眼看到了我。
他的前胸、身体正中央的位置,有一个血洞。里面的血,一注一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