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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退了一步,双腿一叉蹲在地上,双手捧着毛巾和苹果,一本正经地说,“木哥,你知不知道有个网络用语叫‘蹲等’?我很有毅力的,我就这么‘蹲等’你。”
“你这是拉屎。”真是二透了,岑沐想飞一拖鞋砸他,却没忍住笑。
第 3 章
接下来的日子简直过得情潮暗涌,小灰继续恢复他的死缠烂打,并且展开攻势准备“追”人。今天趁着休息时间发几条短信,明天用刚发的工资买两张电影票,后天约他去溜冰……
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
“木哥,你们谈恋爱是不是都约去五星级酒店楼顶的旋转餐厅?喝红酒拉小提琴,然后……‘许下相伴一生的诺言’?”小灰蹲在茶几前努力刨着鼠标查“资料”,然后小声喃喃自语,“等我看看大众点评,哇,人均消费三百块,会死的,等我转正先。”
岑沐揉了团纸巾砸他,“别玩儿那些虚的。”都是肖途玩剩下的。
小灰夹着尾巴在沙发上滚来滚去,看起来很愁苦的样子,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追他。好像送什么东西岑沐都看不上,玩什么都是之前玩剩下的。
小灰又一次陷入沉思中,岑沐支使他去拖地,他便一边撅着屁股挥拖把一边皱巴着包子脸发呆。
真是蠢货,岑沐看着他笑。
他工作五年了,见过世面,自己能赚钱,有房,有积蓄,不爱好奢侈品。物质的东西打动不了他,这小子也买不起。
其实他到底需要什么呢?闲暇时一起去看一场电影、一场球赛?烦闷时一起去公园跑跑步、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煮一桌饭菜时有人狼吞虎咽?加班回家时有人开着灯等他?随便支使一声,就狗腿巴巴地包干所有家务(除了做饭)?
这么一想想,他需要的,这小子都给了。
“小灰,过来,”他招呼一声。
那家伙拎着拖把一溜小跑,在他面前站定,被他在头发上抓了一把,“这沾的什么脏东西?毛团?”
手放下来的时候不经意蹭过那张肉嘟嘟的脸,小灰还愣着,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然后脸红了。
“木——哥——”激动得狗尾大摇!
“走开走开,别粘着我,不然明天没肉吃!”
汪呜——!
日子快快活活地过,谁也没提小灰找房子的事。小灰他妈觉得不好意思,还打电话来说过几次,岑沐都直接说就让他住吧,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小灰也表示很不好意思,自告奋勇地包干了伙食费,每天下了班屁颠屁颠地冲回来买菜——只是岑沐怎么看他怎么别有居心,“怎么又全是肉!菜就一颗洋葱?!你这蠢货!你想胖成沙皮吗!”
小灰为了保持中华田园犬良好的身材,避免成为臃肿的沙皮,每天都努力地拖着岑沐去跑步,周末也排得满满的,篮球网球排球,溜冰蹦极游泳。
冬天的室内常温泳馆,开足了空调,出水的时候仍然冻得渗人。岑沐穿着泳裤湿漉漉地往更衣室跑,小灰扑上来用一张浴巾裹住他,温暖而坚实的双臂顺势将他抱个满怀。
岑沐脸颊骤然发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表情,有些尴尬狼狈地推了他一下,“走开,到处是人。”
小灰死皮赖脸不依不挠,被踹了一脚,龇牙咧嘴地继续蹭上来,“没人看到。”
“走开,明天没肉吃啊?”
“呜……我帮你擦头发嘛。”
“……”
一眨眼两三个月过去,各自放假见爹娘,热热闹闹地过完春节。岑沐放了七天长假,一回来没见到小灰,还真有点想。
坐在沙发上,就想到那家伙一边往嘴里刨爆米花一边指着电视里热火朝天的球赛大叫大嚷的蠢样。
还有看电视剧时假装睡着了,偷偷往他身上倒,结果他故意让开,那家伙便惨叫着倒在沙发上的蠢样。
才短短几个月,他竟然开始习惯了。
滴啦滴啦的门铃声,他去开门,小灰抱着满怀的年货巴巴地站在门外,冻得满脸通红,兴奋地哈着白气。
把年货一股脑堆在玄关,手套都没脱,就兴奋地向前扑了一步,狠狠一个熊抱,“木哥!”
那家伙抱得太紧了,隔着厚厚的衣服都能感觉到胸膛里的热度,岑沐被这热气熏着,竟然都忘了要推开他,静静地被他抱着,满心都是单纯的感动。
然后这蠢货煞风景地说,“木哥,我带了好多肉回来!腊肉、香肠、猪耳朵!”
年关过后岑沐就开始投入紧张的工作。小灰也开始被老板拎去见客户,买了套西装煞有介事地系领带。肖途来过一次电话,岑沐看那电话号码闪烁了几下,镇定地将它接通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将这人放下了。肖途的大意是很想他,并且仍然希望还是朋友,也希望他为了前途发展,还是继续到海城来。岑沐平静地与他叙了几句旧,便说还有工作,淡淡地挂了。
其实他不是没想过,现在家里的状况稳定下来了,他无牵无挂,人又还年轻,处在事业上升期,也想去大城市看看。公司前几日也传来消息,说海城有个中层职位缺人,需要熟悉公司业务的人调去。老板知道他想调,头一个就来问他的意思。他只说临时有点变故,容他再考虑一段时间。
回家的时候小灰已经在客厅“蹲等”他了,并且笨手笨脚地准备削一个土豆,岑沐急忙喝止,把那个快从鸵鸟蛋削成鸡蛋的土豆拯救下来。
他一边熟练地切土豆丝一边问小灰,“今天工作怎样?”
“客户太狠了,”小灰说,“把一个新来的小姑娘骂哭了。”
“哦?没有骂你?”
“骂了,谁都骂,不过我脸皮厚嘛。我想着骂完就下班了,回家有肉吃。”
岑沐噗嗤一笑,“吃货!”
小灰靠在厨房门口挠挠头发,想了想又认真地解释说,“其实我们已经尽力了,暂时就只能做到那个样子,确实不够好,但是没有办法。我最后有跟他保证下次做得更好。”
“嗯,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不会啦,我多想得开啊。工作而已,尽力就好,不用把自己逼死。我看隔壁组的小李,忙得都快得抑郁症了。”
岑沐笑着听他唠唠叨叨小李的苦逼遭遇,一边将解冻的猪肉剁碎一边问他,“你考虑过去海城吗?毕业以后去那边工作。”
小灰咦了一声,“我很多同学想去的,现在都往那边投简历。我没兴趣。”
他挠挠头发,“我性格散漫,不适合去那种节奏快的地方,而且听说工作和生活压力都太大,何必去找不开心啊。而且……这边有你啊。”
岑沐挑着眉毛回头去看,那大块头又脸红了。
岑沐笑起来,蹬了他一脚,“别光说好听话,拖地去!”
“哦!”
转回头来发了会儿呆,觉得小灰说的……也一直是自己想的。
后来就跟老板婉言推辞了调职机会,朋友听了都觉得挺可惜。
“你别是跟那小孩玩真的吧?”连调酒师都一边递酒一边跟他道。
岑沐看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小灰在家赶毕业论文。
“真不真……我也不知道。”他说。
只是他们那样的相处模式,和恋人也没什么差别了。一起生活,一起玩闹,远超朋友的亲昵。小灰甚至敢在看电视的时候偷偷搂着他了,还在他肩上蹭脸。这样他都纵容了。
“再说吧……”他将喝空的酒杯推开。
一直没有正式答应,想这样拖下去。因为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七年的力气跟一个人耗下去。小灰还小,社会上摸爬滚打几年,谁知道会长成什么性子,谁知道未来呢?
周末晚上兴致大好,买了白菜和芽菜,准备包饺子给小灰吃。那蠢货自告奋勇地揉面团,摁得菜盆子扑通扑通响。后来不知怎么的两人挥洒着白面闹起来了,嘻嘻哈哈地互相往脸上头上扑灰。
吵吵闹闹地吃完,岑沐指使着小灰把房间打扫干净了,就赶他去洗澡。这蠢家伙正在浴室里哗啦哗啦地唱歌,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木哥,帮我接一下啊,说我在洗澡!”小灰在里头嗡嗡地喊。
岑沐接起来,是小灰的宿舍同学,兴高采烈地,“啊?洗澡?那麻烦你跟典晖说一声,他那个美国什么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学校来啦!让他快回来拿!”
岑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掉电话的,坐在沙发上,听得浴室里面水声哗哗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性格散漫,不适合那种节奏快的地方。何必去找不开心啊。这边有你啊。
其实不去海城,是这个原因吧。
九月就要出国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