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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了!”乐连城突然一声暴喝,声音都失了真,尖利地仿佛厉鬼一般,突然又软了下来,带着可怜的哀求,“森叔,别说了。”
“好。”吴森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森叔在家里等你。”
“我知道。”他不知道自己知道的是什么,是早就被监视么?好像不是。是躲不过这一劫么?好像也不是。是蒋正恺被警察控制了,被派来引诱他么?他又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他也什么也不愿意知道。
一路开回到家里,打开投影屏,现在才是九点,星科电子的股票已经一路飙绿,跌倒了可怕的价位。再看其他几支隐藏得很好,并不让人知道是他乐连城的公司的股票也已经慢慢地开始下跌。乐连城坐在椅子上,有些木然的看着屏幕,脑海里闪过几次蒋正恺玩自己电脑的侧脸,在昏黄灯光下模糊成一团的,英俊的,年轻的,初恋般美好的脸。
他想告诉自己的公司出的状况是早有先兆,是自己管理不当,可是他是沃顿的正牌MBA,这不论如何说不过去。他想告诉自己是自己的保镖功夫不到家,所以被人一个个解决了。他想告诉自己蒋正恺并不是故意要打开他的电脑……
真相太难堪了,他要拼命忍住,才能不让自己哭出来。
☆、错觉
晚上在泰鼎堂吃饭的时候,乐连城的脸色不太好,蒋正恺有些担心地问他:“是早上起得太早,不舒服么,快吃一点蟹黄粥,回去睡觉吧。”说罢摸了摸他的额头。
“有一点烫,不过不严重,这样,等下别看电影了,到我家去,给你吃点药。”蒋正恺把粥从大碗里舀出来,吹一吹递到乐连城的唇边。
乐连城正看着他的脸在发呆,调羹戳到了唇边,才愣愣地张开嘴,吃了进去,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
“怎么?烧坏啦?”蒋正恺夹了一筷子裙带菜到他的碗里,说,“吃,快吃,等下别看电影了。”
“不,要看的。”乐连城撒了一个斩钉截铁的娇,蒋正恺倒笑了,“你就这么想看这个片子?!”
“讲初恋的么……今天是我们九周年诶,庆祝一下,长长久久。”乐连城几乎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才讲出了这样的话,长长久久,他能活过下个月么,他真的不知道。他有些自嘲地想,要看蒋正恺这个线人高台贵手,容他多活几天了。
“好吧好吧。”蒋正恺笑了,埋头吃起来,“今天可累死我了,一个礼拜没上班,文件堆得这么高!”说罢孩子气地摆出一堆的动作,冲着乐连城乐。
乐连城叹气:“我还不是一样,股票都跌了。”
“啊?”蒋正恺担心地望着他,“厉害么?”
“没有,并没有怎样的。”乐连城垂下眼帘,含糊地回答。
所有的股,今天收盘的时候都已经跌停了。他现在几乎是身无分文了。
电影院里全是情侣,因为今天放得是《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
黑暗里,乐连城把蒋正恺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不住地抚摸着,一边低声说:“你小的时候,是不是比柯景腾还坏?”
“没吧……”蒋正恺有些心虚地眯起眼睛,脑袋往乐连城的肩膀上靠了靠。
最后荧幕渐渐模糊下去,只留下一束玫瑰,压着雪白的请帖在婚庆的桌子上。上面字体娟秀,轻快地写着:
“新婚快乐,我的青春。”
乐连城的手背忽然一片湿润,他抬头,原来是蒋正恺哭了。
他问:“你哭什么,娘们似的?”
“那你哭什么?”
乐连城手背一抹自己的眼睛,原来竟然也是湿润的。
两人便尴尬地盯着泪眼,对望,忽然又笑了。
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的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在小小山村里演出《青蛙王子》的样子:蒋正恺扮得公主低头亲吻玩具青蛙,青蛙被乐连城丢到一边,猛地跳起来抱住蒋正恺亲吻。
“公主啊公主,我是如此的爱你!”乐连城笑嘻嘻地搂着蒋正恺的腰,低声在他耳边说:
“小正,我好喜欢你。”
“我也是。”
这婚礼誓言一般的对话。
不过,现在已没有用了。
没用了。
晚上,蒋正恺躺在乐连城的身下,搂着他的肩膀,承受着他带着病态热度的撞击,一阵恍惚。乐连城不知是因为生着病,还是怎么样,玩命地揉弄着蒋正恺,几乎要把他的身体揉进滚烫的自己的身体里。
汁水淋漓地抽弄了几下后,乐连城突然抽身出来,揪着蒋正恺的脑袋,眼眶发红地把那处塞进他的口中,狠狠撞击几下,泄了出来。
蒋正恺呛得拼命咳嗽,趴在床边几乎要呕出来,乐连城连帮他抚弄脊背的动作都没有,只是呆呆地跪在原地,低着头,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床单上。
蒋正恺终于顺好了气,回过头却发现乐连城已经睡着了,趴在床铺上,压出一个蜿蜒的轮廓,像是一条很长的泪痕。
他于是撑着青一片紫一片的身体坐起来,开始穿衣服。
一件一件,穿得很是认真,今天是和乐连城在一起的……
倒数第二天。
后天,局长受上面的命令,让张安远在Westin开鸡尾酒会,请乐连城参加,他已经把酒店里所有涉及酒会的人都换成了自己的人,只等着乐连城落网。至于蒋正恺,局长已经准备了偏僻有荒凉的欧洲小镇的机票,乐连城一落网,飞机就可以起飞。
他笑了,坐在床边,捂着嘴巴,笑得浑身打颤,眼泪浸湿了手掌。
乐连城躺在他背后,看着面前颤抖的脊背,在黑暗的屋子里,所有的光明都被吞噬。可是蒋正恺因为白,脊背白得像一条漂亮的海豚,在黑暗的屋子里也看的清清楚楚,每一条肌理线条都是那样的清晰,清晰到乐连城不敢去看。他的脊背上有一个很浅的弹孔,浅到几乎都要看不到,那是上次被枪击是留下的,乐连城本以为是蒋正恺爱恋他在意他的证明,可现在看来,连这弹孔的真实性,他都要怀疑了。
他觉得几乎像是在做梦一样,昨天晚上,他们还在相遇的乡村里相拥而眠,怎么今天就成了这样?乐连城说不清这到底是谁的错。
于是他只好张着眼睛泪流满面。
外面下雨了。
吴森把窗户关上,几乎不敢看乐连城的脸。
暴雨来得太突然,所以桌上的档案袋已经被打湿了一角,糊在上面,像乐连城心里的一块伤疤,假若揭开来,便只会是淋漓的鲜血。
乐连城把手捂在档案袋上“蒋正恺”几个字上,仿佛是冬季时,他把蒋正恺的手捂在心口,借着自己的热气,温暖他。
拿出一把裁纸刀,慢慢把档案袋裁开。
乐连城几乎已经失了感觉,把那叠纸抽了出来。
“蒋正恺,1984年生,上海市公安局特别行动队队长。2004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公安大学,以枪械拼接比赛第一名,射击比赛第一名,铁人三项第一名被录取为……”
乐连城看了一会,神色自若地把纸塞了回去。
原来真是这样。
他做了一切不切实际的猜测,他猜测这个蒋正恺并不是自己的蒋正恺,他也许是用了他的小正的心脏,整容成了他的样子,只为让他落网。
可是,这个蒋正恺就是他的小正。
桌子上放着两张机票,是去太平洋上的一个小岛的,他原先同蒋正恺说以后要去那里结婚,于是他买了一个小岛。
他以为……
他还以为……自己是有机会把蒋正恺带走的。
他果然还是太天真了么?
乐连城站在镜子前面,打着领带,翻转,扭曲,拉伸,系紧,动作优雅地像个年轻的欧洲贵族。他仿佛并不是去参加酒会,而是要去结婚的。
吴森站在他的旁边,说:“连城,你还是不要去的好,我总觉得有些危险。”
“没事的,森叔,”乐连城套上西装,“我先去看一下小正。酒会时间不长,我一会就回来。”
一会就回来。
跑车停在市中心的公寓下面,后视镜里的几辆车突然幽灵似的消失了,乐连城心里的怒气忽然就涌了上来。
他打开电话,翻出那个按了几百遍的号码。
“小正,在么?”
“在家啊,怎么了?”
“我想你了,我在你家楼下。”
“嗯?你等会不是……”
“我想你了。”
“真是的,那上来吧,我在的。”
蒋正恺探出半个脑袋,惊讶地看着乐连城全身湿透地站在门口,皱眉:“感冒没好就这么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