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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认识的朋友,可是,她在前几天出了趟远门,不知何时回来。
对于这个回答,安劼一口反驳回来说,她出走了对不对?也许不会回来了?你还在等她?
我忽然被他这句话震住了。
他说,我就是午夜火把的主持人。你打过电话给我吧。我就是那个安劼。
我看着他,真的,说不出一句话来。也不是惊奇,是真的不知所云。但是我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了,很深很重地跳动着。
是的,坐在我面前的,就是我渴盼见上一面的安劼,那个人们在午夜将他的声音当做一种寄托的男人。现在,他就坐在我的面前。
见我不语,他笑笑说,我亮明身份,并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想知道这段日子你过得好不好,你应该对自己有信心,相信有朝一日她会回来。
服务员这时把鸡肉和鱼肉端上来,另加一瓶烧酒。安劼倒上酒,看着我说,要不要喝一点?喝过酒么?
我说,喝过,今天也要喝。
第一次面对你哭泣
我拿过酒瓶,倒了满杯。然后仰起头,一饮而尽。让如火焰般灼烧胃部的液体汹涌地奔入体内,酒的力度足以粉碎我的每一根神经。
安劼抬起手,又放下去了。他几欲开口,又最终闭口。
我一边喝一边呵呵地笑。这是暗哑枯涩的笑容。因为我想到了柠子。
我一杯又一杯地喝着,洒落下来的液体随着颈项流进白色的恤衫里。渗透、扩散、干涸,直至消亡。顷刻间,我的笑容转变为哭笑不得。但到最后,我彻底地被这个不确定的表情打败了,终于还是选择哭泣。我所预料的结果。这哭泣没有声音,滚烫的泪水顺着我的眼角和睛明穴不断地流淌在脸颊上,又顺着下巴和两腭流入颈项。或者,在下巴上悬挂片刻,而后又被无情地摔碎在空虚中,只遗留下一道道清晰的蜿蜒的痕迹。还来不及干涸又会有晶莹剔透的泪水前仆后继,重蹈覆辙。
我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哭,可我就是想哭。
直到安劼说,其实你就是那个杂志上的林漫兴,是不是?
我连忙摇头说,不,不,不是。我怎么可能是写杂志的呢?你也看到了,我不过是一个以摆地摊儿为生的人,怎么会是个写手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否认,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再被这个男人看穿一切。这对我并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让我愈加沉沦,而他,也是我无法企及的高度。
我想去洗手间洗洗脸,让自己清醒些。可是还没站起来,头就烈碎般疼起来,胃里也一阵阵地翻江倒海。我想自己也许是醉了,不然看到的安劼怎么会是两个,甚至三个?
我喝得烂醉如泥。
安劼试图询问我的住处,我因为头脑晕眩,也说得模模糊糊,不得要领。
他搀扶着我,看着我把食物和酒精呕吐在路边的垃圾桶里。那些秽物瞬时间散发出腥酸的恶臭。
重逢梦魇
我吐得剧烈,肩膀颤抖着,眼泪也趁机跟随着流出来。吐完食物又开始干呕,仿佛势必要把五脏六腑也吐出来一般。我相信此刻自己脸上的表情如内心一般痛苦。
他再次问我的住处。我说,清江路合欢园……清江路合欢园……
他搀着我跌跌撞撞地爬上四楼。
帮我打开房门。卧房门没有锁,他轻易地把门推开。我挣脱开他,瞬时间地歪倒下去。他想抓住我已来不及。我并没有被摔得尖叫,而是安然无恙地躺在那里。满身酒气,双颊彤红,眼睛肿胀。我强迫着自己睁开眼睛,然后看到他注视着这硕大的地板一般的东西,并且看着墙上那五个张牙舞爪的大字。我想他应该感觉到惊奇和新鲜。而此刻的我却早已发出深沉粗重的呼吸声,我终于因长期的疲劳和苦痛渴望立即进入深邃沉实的睡眠。
…………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地方,那个曾经碾碎我梦想的必经之地。
冷清寂寥的秋季。徒步走入乡间小径。两旁是矮小茂盛苍翠墨绿的荆棘和野草。四周是已经成熟接近丰收的玉米地。珍珠般光滑闪熠的大穗米棒依附在笔直硬朗的茎秆上,仿佛即将脱离襁褓的渴望下地跃动的幼儿。亟需张开双臂,去真正感受太阳的热辣温度,属于自身的悲与喜,以及来自于这世间的所有温暖与怆然。它们如此渴盼着这一切。
我被这拂面而来的如复苏生命一般的热望击倒。闭上眼睛,感觉到两行温煦的水份流下来,继而随之干涸。再次睁开时,看到那样多的人手握着镰刀,以惊人的力度和速度砍倒那些想要获得自由的小东西们。没有丝毫怜悯同情和商量的余地。我看着它们成熟的身体力不从心地仰躺在干燥欲裂的土地上。表情痛苦,鲜血满地,奄奄一息。
我又看到黝黑强壮的父亲,他站在最前头。面部沉着严肃,带着剧烈强劲的威慑力。
翌日的问候
他站在那里,依旧躲避我乞求停止的眼神。他的眼睛,没有愧疚,没有温暖,也没有慈爱。我试图开口称呼他,但是早已忘记这合适的称谓。他转过身,和他们一样,继续着方才残酷暴戾的行为。他对它们的每一次诛伐仿佛都是施加在我的身上。我渴盼的温暖、热爱、欢乐、自由……一切一切来自于幻想的东西,全部都被他不假思索、轻而易举地扼杀掉。属于我的灵魂将与他脱离,越飘越远,最终消失在他无可触及的地方。我无法结束这痛彻心扉的泪流。只要他冷漠闪避的眼神还在,我的灵魂就会是漂泊。他看着我的灵魂远走高飞,神情淡然冷漠。
我说,如果两个人都在流泪,那是证明彼此在爱着。可是,他没有这温暖苦涩的液体。毫无疑问。
我挣扎着醒来。发现四周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迅速地爬起身,摸索着灯的开关,按亮它。我在这刺目的光明中闭上双眼,感觉到满脸的泪水和身上粘湿肮脏的汗液。走出卧房后,迫不及待地喝下一大杯凉水。让它们去拯救正在灼烧至死的胃。我看着时钟一刻不停地嗒嗒行走,时针正指向黑色数字3。拨开布帘走至阳台,依旧看到属于城市的阑珊灯火。
我回想刚才的梦境。我的梦魇。一遍又一遍。不让脑子停歇。
我是那么想念柠子,可是我却梦到了父亲。
天色大亮时,门铃突然响起。我喜出望外地跑过去,用焦灼但欢快的声调喊,柠子,柠子。我愉悦的表情在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僵硬住。
安劼说,早安,漫兴。
我说,为何一早来这里?
他轻松地耸肩微笑,似乎早已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他说,没什么目的。只是想告诉你,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用酒精去面对。它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只会让人身心俱空。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你觉得呢?
你就是杂志林漫兴
我沉默不语。他好像已经习惯我这个经常性的表情。他看到我没有一丝请他进门入坐的意思。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他突然笑起来说,漫兴,你昨天为什么不承认你就是写杂志的林漫兴呢?
我结巴着说,我……我本来就不是写杂志的啊!
他看着我,这眼神让我捉摸不透。他拉着我,向卧室走去。我突然心跳得厉害,天知道我都在杂志上写了些什么。
他朝里面探了探头,然后回过头看着我说,看看这张床。你大概是忘了,你曾把这张床写进杂志里。它叫天下第一床。
我的脸顷刻间变得彤红。没错,我是写过这张床。
而且,而且。他继续说,你还写过我吧。
写过你?我困惑地问。
你跟你的同伴联合起来戏弄电台DJ;是不是写过这个故事?而那个真正被你们戏弄的DJ就是我。
我顿时就低下了头,像个做了坏事被人发现的孩子。
良久,我还是没敢抬起头来,但是我说,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的。那时候,我们渴望跟你说话,却没有话题。才这样做的,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低下头看着我,目不转睛。我害怕看见这样的眼神,灼热,迷离。我相信,这眼神里有别样的内容,并不是我一厢情愿的内容。
漫兴,他暗哑着声音叫我,你到底从哪里来?
我蠕动着嘴唇说,我只能告诉你,我真的不是芸安人。
为什么?怕我伤害你?
我不假思索地点点头,我经不起一丁点儿的伤害。
你真是个奇怪的女孩。他苦笑起来,告诉我,为什么你写的每篇小说都是悲剧?
你觉得身边哪件事情是喜剧?我反问。
童年时候呢?我觉得人的一生最快乐单纯的日子是在童年时拥有的。安劼说。
我想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