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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夜,我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一丝都没有。
睡不着,随手打开那本日记。应该不是父亲写的,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从没写过什么日记,而这个小本子,也是如此眼生。
可是我打开了。
后来我想,如果没有打开这本日记,我与父亲的感情也许还停留在最初亦远亦近的距离,可是我读了,每一个句子都让我泪流满面。这里的每一个句子,都不再是简单的文字拼凑,而是纠结在爱与矛盾中的心灵,中了毒的心灵。
是的,安劼说得没错,他都猜对了,都猜对了。我愿意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死亡真相
父亲在日记里写,漫兴,爸爸并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你跟你妈妈太像了,我不能这样。每次看到你,就会想起她,可是她已经死去了,而你却因她的死去而活着。没错,有一度,我特别恨你,我宁愿死去的是你,而非你母亲。可是后来我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竟是那样的荒谬和不可饶恕。我的一切作为都是在你残缺的心上决绝地捅上一刀又一刀。直至那里血肉模糊。
他一遍又一遍地写:漫兴。个头矮小,身体清瘦。还未满二十周岁的小漫兴。长发。面色苍白。整日郁郁寡欢,近乎自闭……这一切却是我造成的。我多么该死和可笑,竟然亲手毁了女儿的幸福。
漫兴又该过生日了,可我什么也没准备,我歉了她多少年的生日了?我不能给她过生日,她的生日是母亲的祭日,是个不值得庆祝的日子。现在,漫兴已经十七岁了。已经长大了。
再见继母时,她说,还记不记得,你当时走得那样狠心,那样决绝。拿光了家里所有的钱。你知道么?你走后,你爸爸就发了疯,不是因为你拿走了钱,而是找不到你了。他每日张贴寻人启事,报刊上,电视上,网络上……可还是找不到你。后来,他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找,省内的城市他几乎找遍了,但是还不见你的影子。
他为了找我,辞去了工作,断了经济来源,亦不再拥有生活能力,和去承担整个家庭责任的能力。经济很快就捉襟见肘,难以继日。
继母因为他无休止的找寻,而最终跟他离婚。
离婚的那晚雷雨交加,父亲跪在泥泞里,浑身湿透,一遍遍地喊着我的名字,漫兴,漫兴,你到底在哪里?
父亲的死跟我有关,他死在找寻我的路上。
他在某个城市的街角张贴寻人启事时,两个歹人盯上了他,抢走了他的背包。背包里其实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多少现金。
罪无可恕
可是背包里有印刷好的寻人启事,和我小时候的照片,还有这本日记。他试图追上去,索回自己的东西。他不甘示弱,迎难而上。
可是,下一秒,歹人那只冰凉的刀就递进了他的腹腔里,冰凉冰凉的。一共三刀,一刀在后腰,另外两刀,分别在胸前和肩膀。疼痛让人失去任何知觉。他倒在那条街上,身下是殷红的血水。
继母接到电话是在两天后,那个时候,父亲刚刚去世。伤口太深太多,无法医治。
留给继母的背包里,有这本日记,和一张弟弟的照片。他最爱的两个孩子,都装在了背包里,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我开始在这个熟悉亦陌生的小镇里发抖,开始在这间旅馆里发抖哭泣。我似乎找不到不去哭泣的理由。
外面下着凉湿的秋雨。我在黑暗中颤抖着身体哭泣,我没有力气说话,哭泣也没有声音。
多少时间过去了,不再记得。记得的,是这泪水,不曾干涸过。不曾。
门不知何时打开了,一个人站到我的身后,不说话,呼吸均匀。
我没有回头,我知道他是谁。
安劼说,漫兴,上床休息吧。
我不语,缓缓地抬起头看着他。也许他早已发觉我的泪流满面,这没必要解释。
他轻轻地抱起了我,仿佛在抱着一只小猫,不费丝毫力气。对面是一张小小的单人床,有洁白的床单被褥,陌生的气味和颜色。
他将我放置在床上,从桌上的抽纸盒子里抽出几张纸巾,一点点地将我脸上的水分揩干,然后开始给我梳头发。手指干净颀长,动作轻盈自然。
我就着他的手躺下去,我想对他说点什么。我想说出来,说出父亲是怎样死去的,我想诉说这一切,我想说,是我害死了父亲。我想说,我不仅害死了母亲,还害死了惟一的父亲。我是有罪的,罪不可恕。
黑暗中重叠
我试着张开嘴,想诉说这一切。可是,当我张开了嘴巴,惟一的语言,却是大声地哭泣。
安劼看着我,开始不知所措。
他慌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慌乱的神情。他伸出手,抚摸我的脸和头发,不间断地小心翼翼地说着,漫兴,别,别哭,漫兴。
这样轻柔的语言非但没有让我停止这哭泣,而且让我变本加厉地,肆无忌惮地放声大哭起来。
安劼不知何时抠住了我的头部,开始不遗余力地亲吻我。我的头发,我的额头,我的脸,我的鼻子,我的嘴唇……每一处他可及的地方。
这亲吻,混合着眼泪,却不假思索。我闭着眼睛,接受。
…………
安劼安抚着我,与我躺在一起。
黑暗中,他从后面抱住我,轻轻地。但此时的我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转过身,紧紧地抠住他的身体。于是,我们的身体就覆盖着彼此了。相同的忧伤重叠,相同的绝望重叠,相同的影子重叠。重叠……再重叠。在彼此的呼吸中,我听见安劼说,漫兴,你确定还要继续么?
还要继续么?继续下去意味着什么?我知道,可是我不假思索地想要继续。我要他继续亲吻和抚摸我,我想感觉到温暖的安慰,我想让这感觉持续下去,永远都不会消失。
还有,这悲伤。如此透彻,如此清醒。
我们纠缠着彼此,在这张小小的单人床上。
没有语言,一步一步,有条不紊。
是的,沉沦吧。除了安劼,有谁可以拯救我?连柠子也不可以,我自己也不能。唯有安劼,现在他所做的一切,我都不会拒绝。
不,不要停止。不要。安劼,我需要你。真需要你。
可是,我为何会需要他呢?也是因为爱情么?现在的我,却无力去辨析这一切。
我从不知道自己骨子里可以如此放纵,如此肆无忌惮,如此不知廉耻。
这是爱的第几夜
我并没意愿去跟安劼做爱,可是我们已经开始了。疯狂地,令人窒息。
但,这一切并未持续到最后一刻。
他并没有进入我的身体,虽然,他依旧拥抱着我。我们冷汗涔涔而瑟瑟发抖,仿佛初恋时就想偷吃禁果,但是未遂得不知所措的两个少年。我们拥抱在一起,童年时一股涩涩的感觉充盈其中,结果不得而知。
我穿着安劼米色的外套站在阳台上,嘴里叼着安劼的烟,看着窗外的路灯和闲散的行人。安劼走过来,很轻很轻地从身后抱住我。没有语言,依旧沉默。我在他平静的呼吸中沉沦,这样一个安静的时刻,我终于明白,安劼,原来就是我爱的男人。
跟他做的这一切,只能是源于爱情。只有这一个源头。
我在不爱一个人的时候,不会跟他有任何的身体接触,不会。
可是是何种原因呢?后来,杨绎抚摸我,我负气而走,那次的出走再次证实了这个说法。不爱一个人的时候,真的不能。这就是我。
那几日,安劼没有回自己的房间,第二天没回,第三天也没有。
我们拖延了时间,时间全部浪费在这间小旅馆里。看着天黑,等着天亮,喝酒,抽烟,微笑,哭泣,拥抱,接吻……
我们必须拖延时间,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柠子,应该怎样带着伤痛去面对她,我那么害怕在她面前哭泣。我不能再次带给她悲伤,可我却不得不这么做。
那么,安劼呢?应该怎么跟妹妹解释?
一直等到第五日,我们才开始收拾行李回芸安。
临行前,我们去了一趟镇南面的小树林,去散步。
安劼一直握着我的手,一直低着头看我的表情。我明白,他在观察我,观察这几日我的变化。面部变化以及内心变化。只是,我不能让他真正明白,当一个人彻底地在你生命中消逝永不再见的时候,那种内心空洞的感觉。
我这样爱你
仿佛一口被抽完水而又失去泉眼的废井,注定永远干涸,失去润泽。
安劼说,漫兴,原谅之前我所做的一切。我知道你需要被理解,被安慰,可是我不能用那种方法去安慰你。你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