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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的是花实,有恶魔之眼的也是花实,而他傅金,只是个再无辜不过的前任院长。
从此以后,他与傅氏私立医院,甚至这整个城市都再无联系。
对于将来,傅金有很多打算,自从有了恶魔之眼,好多事都变得简单起来。财富、权利、一切一切,轻而易举就能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花实慷慨赠予自己的宝物,他必须好好运用一番才行呢。
“傅金叔叔,你要去哪儿?”忽然有道稚嫩的声音喊住他。
傅金回过头,看见了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小童。
罗岳将早已失去气息的花实紧紧抱在怀里,跪在地上愣了好久好久。
直到一把冰凉的枪眼抵住他的太阳穴,他才迟钝的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高梨。
高梨直勾勾地看着他,弯起嘴角:“人总是这样,活着的时候争锋相对,非要等快死了才知道说出心里话,刚才那番感人肺腑的话,如果你是在她活着的时候告诉她,也不会是现在这个结局了吧?”
无数个为什么堆在胸口,却怎么也开不了口,罗岳只能无声的看着高梨,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好搭档。
高梨歪着头笑:“没错,我的确被催眠了,可是比起清醒时,被催眠后的我好像更真实呢。”
“我们人类真是太奇怪了,擅作主张的把自己不敢表露出来的各种情绪称之为丑陋,殊不知那才是自己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高梨弯下腰直视着跪在地上的罗岳:“小岳,你猜猜看,我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不要叫我小岳。”罗岳眸中带着寒意,“你不是高梨。”
高梨大笑起来,用力抵了抵罗岳太阳穴上的枪,说:“我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就是亲手杀了罗花实。”
他只是被催眠了。
这根本不是真实的他。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所说的话,都只是因为傅金命令他这么说的而已。
罗岳不断告诫自己。
“为什么恶魔之眼明明在傅金身上,我却还是最想杀了罗花实呢?”高梨继续说,“因为,她的存在太碍眼了。”
“你总是为她的一举一动魂不守舍,甚至抛弃了自己的原则,最后还为了她一枪打残了我的胳膊,真是让我心寒呐,小岳。”高梨用力捏住罗岳的下巴,逼他直视自己那条下垂在身侧一动不动的左胳膊,“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这条胳膊再也动不了了,吃饭,拿枪,写字,全都干不了了,作为一个警察,我算是彻底废了。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你,我亲爱的小岳。”
“可我怎么舍得怪你呢?”高梨望向罗岳的眼神变得很温柔,“无论你犯过什么错我都会原谅你。”
“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会原谅罗花实。”
“同样拥有恶魔之眼,为什么小姚容就能健康阳光的成长,而罗花实却成了一个阴暗恶毒的怪物?”
“不过是因为,她骨子里就是个怪物罢了。”
罗岳抱紧怀中的花实,颤声说:“同样拥有恶魔之眼,姚容成功从暗室逃脱,在健康阳光的环境下长大成人,花实却被囚禁在暗室整整十二年,没有阳光,没有欢笑,连软一点的床褥都没有,你让她如何像姚容一样健康长大?”
高梨冷笑一声:“因为自己遭遇了不幸,便要拉全世界给她陪葬,视人命为草菅,把杀人当游戏,天底下不幸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每个人都要像她这般扭曲变态吗?”
“况且,谁在乎她幸与不幸?我只想亲手了结她而已,可憋屈的是,我却要为了你放弃杀她的机会,把她全权交由你处置,就因为不愿与你决裂。”
“不,高梨是真正信任我才交给我的。”罗岳试图从对方的眼眸中捕捉到曾经熟悉的痕迹,看到的却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
“我当然很想相信你了。”高梨叹了口气,“可惜我骗得了所有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心。在我内心深处,真正信任的人,只有我自己。”
“为了你,我硬生生违背自己的内心,自欺欺人的假装信任你,假装我们还可以回到过去,真是可笑又可悲。”高梨低笑一声,“不过多亏了傅金的催眠,我现在再也不用违背自己的心了。”
“从开始到现在,我从来都没信任过你。我们两人也永远都回不到过去了。”高梨的瞳孔渐渐变得冰冷,“我已经遵照指令杀了我最想杀的人罗花实,下面轮到你了。”
现在最应该做的,明明是制伏被催眠的高梨,然后召集人马去通缉傅金,可罗岳没有力气反驳,没有力气反抗,甚至没有力气站起来。
他看了看怀中渐渐冰冷的花实,又看了看拿枪抵着自己太阳穴的高梨,觉得疲乏极了。
忘了有多久没好好睡一觉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活在担忧和恐惧里。
他没有花实的眼睛,也没有高梨的头脑,总是在徘徊,总是在失去,失去母亲,失去父亲,失去妹妹,失去爱人,现在连自己的性命也要失去了。
为什么总是这样?
为什么总是保护不了想要保护的人?
他现在,还有想要保护的人吗?
罗岳抬头望向面前的高梨,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傅金给你下的催眠指令是什么?”罗岳问,“花实是你最想杀的人,那么我呢?”
高梨身形一震。
罗岳苦笑道:“是最不想杀的人吧。”
“闭嘴!”高梨恼羞成怒的握紧枪柄大力扇向罗岳的脸。
“你不会杀我的。”罗岳轻轻抹掉嘴角渗出的鲜血,“所以,醒醒吧,高梨。”
高梨嘲讽地笑:“你在叫一个被催眠了的人醒过来?”
“那你为什么直到现在也没开枪?”罗岳面无表情道,“刚才杀花实的时候那么干脆利落,为什么轮到我时却百般犹豫?”
高梨握枪的手开始迟疑。
罗岳一字一顿道:“因为你体内那个真正的高梨正凭着他强大的意志力与你抗衡,他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消失。”
高梨抬脚踹向罗岳小腹:“事到如今你还在说什么真正的高梨?高梨就是我,我就是高梨,现在的我只不过是高梨曾经没有表现出来的另一面而已。”
“从开枪打死花实到现在,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疯狂想杀死花实的我,厌恶全世界的我,从没信任过你的我,这就是被你深爱着的、真实的我。”
“所以,亲爱的小岳,”高梨逼近罗岳,“回答我,就算我当着你的面杀了罗花实,你也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爱我的,对吗?”
罗岳不发一语。
“回答我的问题。”高梨目光变冷。
一道冰凉的血滴突然砸在了罗岳的手心,那是从花实的眼角滑落下来的。
罗岳注视着那道鲜红的血滴,所有的防线瞬间土崩瓦解。
“我让你回答我的问题!”高梨手中的枪死死抵着罗岳的太阳穴。
罗岳抬头与高梨对视,冷声道:“你不是高梨。”
这便是了,他的答案。
“那就去死吧。”高梨冷声说,然而当他的食指触到扳机,却怎么也扣不下去。
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牢牢牵制着他,手指根本不听大脑的指挥。
被催眠的感觉,就像被无数双带刺的血手掐住喉咙,疼痛和绝望幻化成坚固的牢笼,把灵魂死死束缚住,必须完成指令才能被释放出来。
扣下扳机。
只要扣下扳机就好了。
只要扣下扳机就会解脱了。
从绝望和痛苦中彻底解脱。
反正他已经不爱我了。
恍惚中好像看见了女孩流血的脸在冲自己狰狞的笑:“你看,我早就说过,你总有一天也会像杀了我一样杀了他的。”
为什么双手不停在颤抖。
为什么手心不停冒冷汗。
为什么手中的枪总是对不准近在咫尺的罗岳?
罗岳凝视着面前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高梨,想起他们初遇那天,阳光很暖,高梨脸上的笑容更暖,记忆中高梨一直都是无忧无虑的,永远在吃果冻,永远在没心没肺的笑,而此时此刻的高梨,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眸却被无尽的疯狂和绝望淹没,罗岳知道,他跟自己一样,正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苦苦挣扎。
他曾以为他们会永远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直至死亡。
却没想到,结局来得这么早。
如果死亡是命中注定的,那么在此之前,他只想在最后时刻抱抱他。
无论他是不是真正的高梨,他都是这个世界上,剩下的,最后一个自己愿意用命去保护的人了。
轻轻放下花实的尸体,罗岳踉跄着站起身,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