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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不想被抛弃了,哥哥。”
“我想凭自己的力量把你跟爸爸抢回我身边,只要那些跟你们亲近的人死了,你们就会重新重视我,就会重新把我当做生命里的唯一了。”
“可那都是徒劳。”
“全部是徒劳。”
“我真的累了,哥哥。”
“高梨戳瞎我眼睛的时候,我真的好痛,撕心裂肺的痛,我好想趴在你怀里委屈的大哭,当你打伤高梨选择我的那一刻,我真的下定决心收手了。你那时跟我说,会带我远远离开,忘掉一切重新开始,我真的好开心啊。我使劲捏自己的胳膊,生怕自己在做梦。”
“虽然那双恶魔之眼曾为我带来无数灾难和梦魇,可对于曾经一无所有的我来说,它们是唯一能够保护自己的武器了。但现在不同了,因为我已经有了你,哥哥。我知道,你无论何时都会保护我的。我已经不需要武器了。所以我毅然放弃了姚容那只拥有特殊能力的右眼,选择移植了普通的眼睛。”
“相信我,我现在真的是正常人了,姚容不是我杀的,那些跳楼的人也不是我操纵的。我的眼睛再也杀不了人了。只要你带我离开这儿,我保证会乖乖听你话。”眼泪缓缓从花实的左眼流下来,她注视着面前冲自己举枪的罗岳,颤巍巍的朝他伸出手,“所以,哥哥,不要抛弃我,带我走好不好?”
相信我好不好?带我走好不好?
即使身心都已经深陷黑暗,却依然还是隐隐抱着一丝期待。
用最卑微的态度,期待那一束光明能够照射进来。
能够拯救自己。
罗岳直视着花实那只泛着泪光的左眼,看上去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普通柔弱女孩的眼睛,但转念想到无论那只眼睛是否拥有特殊能力,都是属于原本应该活着的姚容的,不禁心凉了几分。
空中突然飘下细碎的雪花。
罗岳想起十几年前,他牵着花实的手一起在雪地里奔跑的情景。那时他们都还小,罗岳不顾被冻的通红的小手,认真地堆着妹妹最爱的雪人,比罗岳矮一个头的花实吃力地踮起脚尖,帮哥哥抹去飘到他头发上的白色雪花。
那时的花实,笑的多么天真而又温暖啊。只要她冲自己扬起笑脸,即使站在冰天雪地里,也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可如今,雪花明明还未飘落到地上,他却已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罗岳望着面前的花实,开口道:“我会带你走的。”
花实怔了怔。
“带你去警局。”罗岳继续说,“我已经做过一次错误的选择,这次再也不会了。”
罗岳脸上坚定的表情让花实有一瞬的恍惚。
那束原本摆在眼前唾手可得的光明,啪的一下消失了。
花实抬头看了看漫天雪花,似乎早就猜到了罗岳的选择,轻声说:“所以,你最终还是选择了高梨。”
“我不是选择了高梨,”罗岳用力握紧手中的抢,“而是选择了正义。”
“正义?”花实嗤笑,“那么请问你口中的所谓正义,救得了当年惨死的妈妈吗?救得了被活生生挖去眼珠的姚容吗?救得了被关在暗室十二年的我吗?”
“只要你撤销自杀指令,我就还有机会拯救你,你就还有机会回头。”罗岳眼眸中泛起哀伤。
直到现在,你还在让我撤销自杀指令。
所以,你还是不肯相信我。
不相信我现在真的是个正常人了。
花实注视着罗岳眼中的哀伤:“回头?你今天,不正是抱着杀我的决心才站在这里的吗?从你把我一脚踢开的那一瞬开始,我们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你眼中的哀伤已经告诉了我,你今天是来杀我的。
“开枪吧。”花实冷声说。
罗岳眼神一怔。
“你再不开枪我就要先动手了喔,哥哥。”花实缓缓扬起嘴角。
“你不会的。”罗岳握抢的手心渗出冷汗。
“不会的?”花实大笑起来,“爸爸是怎么死的你忘了?我亲手喂他吃了罗静的肉,他知道真相后愤怒的要掐死我,真狠心啊,居然打算杀死亲爱的宝贝女儿,我伤心欲绝的注视着他那双布满红丝的眼睛,跟他说,爸爸,我想喝你亲手做的肉汤了,你可以用罗静的尸体煮给我喝吗?然后他就乖乖照做了。可让他一直沉浸在无意识的催眠中岂不是太无趣了,于是我给他下了见到警察后便会自动恢复意识的指令。所以,当警察赶到现场,清醒过来的他看着面前被自己剁的支离破碎的罗静尸体,精神彻底崩溃,绝望的选择了自杀。”
“真是脆弱啊,我们亲爱的爸爸。”
“已经抛弃我的人,就算是爸爸和哥哥,也必须死。”
“所以,哥哥,我们一起去死吧。
“一起坠入地狱吧。”
花实歪头冲罗岳灿烂的笑,那灿烂的笑脸,仿佛一如十几年前,从未改变过,但笑脸背后,却是无尽的绝望与黑暗。
嘭的一声。
等待已久的枪声终于在空旷的楼顶响起。
灿烂的笑容永远定格在了花实脸上。
鲜红色的血从她额头的弹孔处缓慢流淌下来,与空中飘散的雪花融合在一起。
花实恍惚的望向对面的罗岳,看见他先是呆立在原地,然后猛然反应过来,丢掉手中的枪,跌跌撞撞的朝自己奔了过来,她瞪大眼睛,想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可汹涌的鲜血却很快盖住了她仅有的那只左眼。
空中的雪,下得更大了些。
☆、花朵凋谢之时
哥哥走了。
前一秒还承诺会带我远走高飞重新开始,后一秒却只留给了我一个冰冷的背影。
承诺,誓言,一瞬间全部灰飞烟灭。
仿佛一切都是注定好的,美好总是无法长久,绝望却永伴我左右。
爸爸带走哥哥抛弃我和妈妈时。
花子跃入湍急的河流时。
妈妈鲜血淋漓的倒在我面前时。
傅教授将我关进暗室时。
还有,哥哥把跪在他面前的我一脚踢开时。
每一次每一次,绝望都像一把让我无从抵抗的尖利匕首,刀刃上裹满了带毒的刺,一刀又一刀,用力捅进我的血肉里,永远都不会停下。无处躲闪,更无处依靠。
“我恨不得扒了你的皮,不过在那之前,先借我靠一下。”我对傅金说。
虽然傅金是个混蛋,可他的怀抱却很温暖,他微笑着抱住了我,我靠在他的胸口,仰头注视着他,他也低头看着我,然后我伸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颈。
他毫无防备,被我一把按倒在地,我顺势骑到他身上,掐住他脖颈的双手加大了力气。
“为什么要杀死姚容?”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指甲戳进傅金脖颈的肉里,“我不是说了只需动手术取走她的右眼吗?”
“你现在就像一只发脾气的小猫。”傅金躺在地上饶有趣味的看了我一会儿,然后一只手轻而易举就把我从他身上扯下来,“可惜一只再怎么张牙舞爪的小猫都不可能斗得过人类。”
“人类?你也太抬举自己了吧?”我冷笑,“姚容把她的右眼换给你,你把你的右眼换给我,从此以后你带着那只恶魔之眼想干嘛想干嘛,而我则变成正常人跟哥哥远离这个城市,我们当初是这么约定的没错吧?”
“没错,”傅金站起身,拍了拍沾到衣服上的灰尘,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可是我有点小洁癖,宁愿把自己换下来的那只眼睛踩烂,也不愿意移植给别人用。所以,只好辛苦姚容同学把她的两只眼睛全部贡献出来了。”
也就是说,我跟傅金,一人用了一只姚容的眼睛。
那天躺在手术台上的我毫无意识,根本不清楚傅金取走姚容的眼睛后把她带去了哪儿,我以为她回去找高梨了,我以为她一定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幸福快乐的生活着。
可那不过都是我以为而已。
虽然刚才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但我还是清楚的看到了哥哥怀里姚容那张腐烂发臭的脸。曾经多么娇俏的一张脸,犹如冬日里的暖阳,明媚而充满朝气,现在却像是被无数虫蚁啃咬过了,再也看不清半点生前的模样。
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为了某个人的死亡而悲伤过了。
死亡,对我来说比吃饭还要习以为常。
虽然暗自嘲笑自己这是鳄鱼的眼泪,却还是克制不住想起那日跟姚容坐在公园台阶上分吃蛋糕的情形,那时姚容笑的阳光灿烂,将蛋糕上的草莓温柔地递到我嘴边,轻声唤我,花实姐姐。
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姚容。
你想告诉我,杀人是不对的。
可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