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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向荣舀了一大勺蘑菇浇在米饭上,“我倒觉得搞得跟鸿门宴似地,今天预定请的不是那位吧。”
封一帆吸溜了几口青菜道,“嗯,原本请的有官面上的几个人物,可是今不如昔了吗,如今在位的人换了,关系自然要重新打造,以前的人也算是过时了,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今天我看是攘外必先安内啊,”封一帆兴致勃勃地在碗底捞着金针菇,“你说我们谁没私下被勾搭过啊,这回儿还指不定那几个怎么表忠心呢,你看,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
“也许是老板真的在做交接呢?”黎向荣随口应道,“我是不懂经营,现在的状况可能真的不太好吧,那么多大企业都会破产倒闭,步家又凭什么能屹立不倒呢?”
封一帆放下碗,给黎向荣竖起大拇指道,“兄弟,你果然是个明白人!说你笨的人才是笨蛋!有这种危机意识很好,非常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所在的企业经历过一次兼并,在被收购之前几乎是没有任何动向的,突然短短的时间里我们被告知法人已经更换,人事浮动啦、劳资纠纷啦等等等,其实对于最底层的员工来说无非是“走”还是“留”的问题,走又能走到哪里去?除非你有更好的选择,很多人不得不留下来忍受更残酷的生存环境,上有老下有小已经在一个地方呆了好几年的人很难轻易因为自己不爽而放弃一份工作,人们最关心的无非是自己本月的工资,对于上层的变换未必感兴趣。
步家的几个厨师,也各有各的考虑和选择吧……
64
64、15 。。。
15。
“我说,等你的证书寄到手上,考虑一下跟我一起走啊?”封一帆低沉的嗓音里装满了诱惑,“在北方,我家的风波楼也是顶级餐馆,不比步家差,你也能学不少手艺!我这个继承人应该比步朗尼还强一点吧,跟着我过好日子!”
“啊?”黎向荣含着一块豆腐傻傻地看着他,“为什么叫我?”
“因为看你有潜力呗,”封一帆扯过餐巾纸抹嘴,“我看你比其他人都要好,不叫你叫谁?”
“可是我为什么要离开步家?”黎向荣纠结着眉头,“就算、好吧就算步家不行了,我也不想离开蓉城啊!”
“刚说你聪明,又笨上了,要是步家垮了,你去哪里?哪里还有这么好的平台给你发展?别看那个姓许的现在求贤若渴,那都是挖墙脚的手段而已!等他搞定了步家,顶多留一两个人也足够了,你是没有太大价值的!”封一帆苦口婆心地劝道,“何之山还要参加京城比赛,不说了,奔自己的前程去了;陶星明?你看他一副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的样子,平时过一天算一天,胸无大志勤勤恳恳,这种人在什么地方不能平平凡凡活下来?又好养活又听话;安东,那是个又能狠又能忍的主儿,活脱脱何之山的继承人,野心的有、吃苦的有、聪明也有,他要是想折腾,肯定能折腾个动静出来,你看,要是步家平平安安的,也轮不到你崭露头角,更何况现在危机关头,算你运气好,能碰上我,你还犹豫什么呢?”
黎向荣慢慢放下筷子,轻声说,“我可能,只是有点搞不清状况。”
栖凤居里,整张餐桌上只有许先生胃口很好,吃得赞不绝口,尤其喜欢一碟脆皮茄子,那是用嫩茄子十字花刀切块,滚了淀粉糊炸制之后浇上调味汁,绝妙之处在于烧汁用的高汤是黄豆芽汤而不是鸡汤之类,不仅保证了纯素的意境,而且口味上别有一丝鲜甜,许先生赞道,“步兄,您真的是把餐馆当孩子养,一丝一毫绝无闪失,生怕让他受点委屈,给他吃穿用度都是最好最精,伺候他的人都是精挑细选,可是在西方,有句话说要把企业当猪养,养大就是拿来卖钱的。赚钱,不能仅仅只考虑卖一碗面、卖一盘菜的赚钱,更应该认可资本增值、资本扩大也是赚钱,像肯德基、可口可乐的品牌经营和资本经营,在股市上一年赚的钱比企业利润乘10倍还多,你为什么不能打开胸怀,接受合适的合作伙伴呢?”
步微淡淡笑道,“我既然把他当儿子养,又怎么舍得卖掉亲骨肉呢?这件事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各安天命吧。”
许先生一肚子资本主义的价值观得不到认可,也只得闷头吃菜,他安静了一会儿又挑起话题道,“尊夫人是法国人?令郎是混血儿,他们的想法都跟您一样——传统?”
步朗尼为他斟满一杯酒,碧绿色的眼眸沉静而平和,许先生喝干酒,叹着气笑道,“本来我以为今夜受邀会是一个转机,没想到这是步先生的礼,兵戎相见太伤客气,我还是围而不攻,静待天时吧。”
步微感慨道,“许先生好涵养,承情了,以后还请许先生常来喝酒。”
一顿饭吃得众人云里雾里,吕永算是明白人,后来劝步微说何必王要见王,双方都有点伤了脸面。步微叹着气也不好解释自己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除了自家的存款和朋友的帮助,他凑不到其他资金,甚至所有人都在奇怪他为什么要拒绝一个大资本家的注资,他们说餐饮做的是品牌,只要还打着步家菜的牌子,谁拿控股权又有什么关系;他们说现在效益不好最害怕的就是资金链断裂,勉强自己承担地产真是自寻死路;他们说人家比尔盖茨的股权都没有超过20%,你何必非要全盘把握?你步微只是个眼界狭窄的美食家,并不是一个聪明通透的企业家。
置身事外的人可以满嘴跑火车,反正又不用承担任何责任,而是步家历史之沉重、发展之艰难又有谁会在乎呢?
他们喜欢捡自己顺口的话说,毫不在乎是为谁造势为谁煽风,有很多时候我们遇到的情况就是这样,一个动向一个暗示,再加上有心人的揣摩,就形成了千篇一律的舆论,然后最主流的言辞会被当做真理,当成唯一的真相。
逆流者不可避免地会被孤立,所有人都说你不应该这样的时候,坚持就成了最难的事情,而困境之后是更深的困境,一个槽糕后面还有一个是更糟糕,似乎在很短的时间里聚集起来无数的艰难险阻,实际上不过是隐藏在平静河流下的礁石,当现金流量渐渐干涸,它们就会露出嶙峋的礁石和无数陷阱,令人寸步难行。
晚上回到卧室的步微分外疲惫,可爱的小儿子从妈妈身边的翻身而起,扑到父亲怀里,从睡衣口袋中掏出一叠纸张塞进他手里。
爸爸辛苦了,我和哥哥把自己的全部财产都交出来啦,妈妈的她自己给你。
将儿子小小的身体搂进怀里,脸上传来柔软的触摸,妻子温柔的目光有强大的魔力,让一位年近五旬的老人湿润了眼眶。
他捏着属于儿子的财产手指颤抖,想塞回步朗宁鹅黄色的维尼熊睡衣中却被小手死死按住,清澈的童音差点要哭出来,直到父亲将纸张全部珍重地放入自己的衣袋又按了按才安心地亲了父亲的脸。
有人说,现在不懂得合作就是不懂经营,全世界的国与国在合作,跨国企业之间也在合作,任何一个企业想做成小而全或者大而全的企业的想法都是错误的,但谁又能保证你选择的合作伙伴就是那么合适呢?尤其是两方的理念和文化存在着根本的冲突。
真要选择合作伙伴,需要投资方,也不能选许先生那种的,步微狠狠地想到,犹如一个坚决不同意将女儿嫁给文盲地主的老学究,顽固,只是一味地顽固。
因为除了顽固之外,他没有任何武器。
为儿子准备的成长基金和妻子的私有财产,在维持步家运作上无疑是杯水车薪,将很快地在持久的旱季中消耗干净。在中国这样一个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潜规则无处不在,如果步家不和许先生合作,那么还是争取不到来自官方的公务宴请,哪怕步家另得贵人提携,也必须在更广阔的领域里寻找新的利润点,那更艰难。
从前的夜夜笙歌现在隔三差五才能出现,萧瑟的秋意越来越深,正如许先生说过的围而不攻,现在的步家只能坐困愁城。
曾经以为自己会开创一个新时代的步朗尼收藏了所有的傲慢和自以为是,脱下交际用的华丽衣服,抹掉眼底的唯我独尊,他每天平静的上学听课,闲暇时和厨师们一起收拾厨房打扫清理,用最淡然的态度坚持着决不妥协的立场。
这样的转变是令人吃惊的,看到步朗尼挽起衣袖带着围裙忙东忙西,最惊讶的人是陶星明,他赶紧要伸手帮忙却被对方轻轻挡开,“陶师兄,你忙你的。”
“可,这些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