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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雪一边说一边朝彩雯瞟了一眼。
彩雯把头埋得低低的,只顾把缝纫机踩得响响的。
“他人在楼上,你自己上去跟他说去。”若冰道。
若雪起身进屋,上楼去了。
彩雯真想朝她啐一口,但婆婆在身边,她不敢鲁莽造次,只好把口水往肚子里咽。
过了一会,若雪从厅堂出来了,站在院子里朝若冰打了个招呼,出院门去了。
彩雯朝着她的背影狠狠地瞪了一眼。
连续几个晚上,达通都上白家去,彩雯本来少看电视,这几晚她都坐在电视机前看着,约摸十点钟,达通回来了,彩雯看着他上楼来,当他打她身边走过时,她闻了闻,有酒味,等到达通走进自己房间去了,她才关掉电视机,离开厅堂走进自己的房间。她瞧了瞧睡在床上木头人似的垚垚,心中一阵酸溜溜的,又气又恼又恨,种种情感交织着。她真怕达通把那个姑娘娶过来,她想阻拦达通上白家去,但无计可施,只能由他去了,但愿达通看了不中意。她开始恨若雪,恨她多管闲事,但若雪是婆婆的亲妹子,在这个家只有她们说话的地位,能轮到你说话么?噫,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奇怪,你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强烈地想占有他,总感到他现在成了你的一部分,不能离开你,要是哪个女人成了他的老婆,你就要跟她拼命,要么她死,要么你立马死去。你现在才明白,这种感情是多么地自私,你的占有欲是多么地强烈,也许这就叫爱情吧。这种真爱的感情虽然自私,但又是纯洁无瑕的,没有半点的虚假成分。你脑子里想的一切只有自己知道,旁人无从知晓。男人的情感可以像火山般爆发,有事可以大大咧咧地渲染;女人呢,纵然她的心底像大洋底层的暗流在翻滚潜移,但她的表面却像大洋的表层那样平静。这,也许就是女人的性格特征。女人最容易被人遗忘,你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女人更有谁会注意,有谁会关心呢?
彩雯海阔天空地想了一通,随后懒洋洋地躺倒在了床上。
这天晚上,达通又被若雪邀去,白家厅堂吃饭桌上摆满丰盛的酒菜。
“亲家母和岚岚呢?”达通问道。
“到乡下看戏去了,晚上不回来了。咱们吃吧。”若雪边说边打开了一瓶啤酒,斟了满满一杯递了过去。“阿通,我帮你介绍的那几个姑娘都挺不错的,你怎么一个都不想见,是嫌……”
“我并不是嫌那些姑娘不好,只是眼下我还不想结婚。”
“那你什么时候想结婚?”
“哪一天我认为自己各方面条件成熟了,想成家了,就结婚。”
“那时要是找不到合适的女子呢?”
“听天由命吧。”
“阿通,你岁数不小了,我认为不应该再拖了。”
“我认为婚姻不应该受岁数的约束,一对男女结婚应该寻求思想上的沟通,而不应仅仅为了寻求性欲上的满足或为了传宗接代。有的人年纪轻轻就结了婚,早早地为自己垒起了墙,把自己圈在狭隘的小天地里,实在是太可悲了。”
若雪见达通只顾说话,连忙劝他喝酒吃菜。
“阿雪,这几天对象我没谈上,却劳你好酒好菜招待,真过意不去。”
“你不来,我家也是这么办菜的,以前阿值在时天天都是这么吃喝的。”
“唉,阿值死了,真不值得。”
“他这人死要面子,脑子又转不过来,被狐狸精迷了,走了那条路。”
“阿雪,阿值这一走,你还年轻,这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若雪沉默不语,接着他们相互劝酒,又喝了几杯啤酒。
“阿通,我想最后一次帮你介绍一个对象,你看怎样?”若雪喝了几杯啤酒,两颊通红,乘着酒兴问道。
“什么样的人?”
“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谁?”
“阿通,我不过说说玩的,你别见怪喽。”
“阿雪,阿值走了,撇下了你,我很同情,只是……”
“阿通,我真真喜欢你。这几天我请你来。名义上是帮你介绍对象,心底里是我自己喜欢你,想多瞧瞧你。阿通,讲真心话,我还真怕你喜欢上了哪位姑娘,那我就争取不到你了。”
“可是……”
“你是担心我要招男人入赘吗?是怕被人笑话‘宁愿站着晒,不愿被人招’吗?只要你答应,我嫁给你,行么?”
“这……”
“我跟我妈合计好了,只要你肯娶我,我住在你家也行,要是你嫌你家挤,我嫁给你后,我们再搬回来住,日后这偌大一座房子不全归你么?”
“阿雪,这事我实在连想都没想过,你怎么就跟你妈合计了,这不是叫我骑虎难下吗?”
“你是嫌我结过婚了,嫌我老了,丑了?我是比你大了两岁,你侄媳妇不是也比你侄儿大两岁吗?我知道如今镇上人都夸你侄媳妇长得俊,你应该知道,年轻时我也是这镇上的一朵花,五官皮肤哪点输你侄媳妇?那天我稍加打扮上卡啦OK,人家还把我当成姑娘哩。”
“阿雪,我不是嫌你,只是……”
“只是什么?”
“阿雪,你应该明白,我对你是十分同情的,但是,同情并不能代替感情,更不能代替爱情。”
“阿通,咱自然比不上年轻的姑娘小伙在柳梢下月光前卿卿我我那般浪漫,我只感到,我离不开你。”
“阿雪,你这是给我出难题了,叫我怎说呢?”
若雪不再吭声,只是劝达通继续喝酒吃菜。达通喝多了,感到头重脚轻,他站起身来对若雪说道:“我该回去了。”若雪急忙走上前去搀扶他,说道:“很迟了,就在这儿休息吧。”“不,我要回家去,回家去。”达通执拗地说。他感到两眼朦胧,双脚轻飘飘的,身不由己地由若雪搀扶着走开去。
达通一觉醒来,窗外早已大亮,他发觉不是躺在自己的床上,他掀开被子,这才察觉自己上半身仅穿背心,下半身赤裸着,身下的垫被湿漉漉的一滩,想是昨夜跑马了。他找到了被抛置在床角的衣裤,急急穿上了,打开了房间门下楼去。他又急又恼,想找若雪当面质问,找遍了厅堂厨房卫生间,都不见她的影儿,想是上街或上菜市场去了。他出了院子,拉开虚掩的院子门,像一只受惊的野兔飞快地朝自己的家奔去。
达通回到了家,匆匆上楼去。这时,彩雯正下楼来,他们在楼梯口相遇。彩雯停下了脚步,朝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达通也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朝她瞄了一眼,只见她脸色苍白,眼中布满血丝,眼圈底下有两道暗色的晕影,想是夜里没睡好的缘故。达通急忙低下头,快步穿过厅堂,进了自己的房间。
彩雯只感到浑身软绵绵的,无精打采地下楼去。
达通接到大毛从拉萨寄来的信,得知大毛的朋友把加油站整个交给大毛经营,朋友要抽走自己股份的资金去做别的生意。达通挂通了拉萨的电话,告诉大毛,准备跟他合股办加油站,过些日子将动身到西藏去。
中午,达理回家来了,一家人围着八仙桌吃饭,老文婶被达通叫上桌来坐。
“妈,哥,我的一位朋友在拉萨城郊办了个加油站,让我跟他合股,我准备上那儿去,你们看怎样?”达通朝老文婶、达理说道。
“使不得!使不得!上次你去旅游差点丢了命,现在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不放心。”老文婶反对道。
“男儿应该到外面去干番事业,怎能老是窝在家里?他这次是出去干事业,又不是去旅游,再说是在城郊,靠近城市,会安全的。”达理表示支持。
“听说那儿是高原,伸手可以摸到天,空气挺少的,人到那儿会得一种叫什么病的。”若冰担忧道。
“阿通身体挺不错的。据我所知,一些援藏干部年龄比阿通大,身体也不如阿通棒,他们去了都没事。阿通到那儿后,能适应就干下去,感到吃不消就回来嘛。”达理又道。
“那儿一定好玩,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垚垚急着说话,把饭粒喷到了桌上。
“你再胡说!看我……”若冰站起身呵斥道,她伸出手掌刚要掴他,望了眼彩雯,止住了,放下手来往桌面上扫饭粒。
彩雯眉头紧蹙,脸色铁青,丢下碗筷,上楼去了。
大家见状,也都匆忙扒完饭,各自散去,只剩下垚垚一人还坐在那儿不紧不慢地吃着。
彩雯上了楼,走进房间,一歪身斜躺在了床上。她暗自叹息自己命苦,嫁了个如此没用的废物,使自己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唉,长此下去,这日子怎么过呀!自己一天到晚忙这忙那又有啥意义呢?想到这,她也懒得下楼去踩缝纫机了。她感到待在这个家中烦透了,对这种活守寡式的生活腻透了。他叔叔要到西藏去,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