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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北海的语气是平日少见的严厉,董乐群立马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去,低着头向门口走去。但是他并不死心,迈了两步又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又回过头来:“童特,你刚才对唐处长也太那个了点儿,他不就是因为送孩子上学迟到了十分钟吗?”
童北海的火气并没有减弱:“你的意思是说我这个犟老头不通人情世故,没有人情味是不是?”
董乐群见势不妙,悄悄吐了吐舌头,连忙说:“我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你先好好地休息吧。”说完,一溜烟儿地跑了。
童北海又慢慢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该说说童北海了。
凡是和童北海一起共过事并对他有所了解的人都会用一个字来评价他:实。
童北海太实了,实得有时候让人觉得他有些犯傻。
先说说有关他的第一件傻事。
64年夏天,他从省财政中专学校会计班毕业,那年,他刚刚20岁。20岁的童北海敦厚朴实,虽然身上缺乏城里青年的灵秀和机警,但大山的沉默和厚重却在他身上留下了城里学生少有的淳朴和坚韧。他身材中等,身板儿结实,黝黑方正的脸膛上长着一双又黑又浓的倒八字眉。倒八字眉下是一对深邃的有着强烈穿透力的大眼睛。正是这双与众不同的眼睛,童北海赢得了一位同班女同学的暗中青睐,财政中专学校校长的千金——一位天真活泼、纯洁得像天使一般的姑娘悄悄爱上了他。即将毕业分配的前夕。校长把童北海叫到了办公室对他说,只要他同意和自己的女儿确立恋爱关系,就可以将他留在省财政局工作。那时,一个刚从农村出来的中专生能脱离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把农村户口变成城市户口吃上商品粮,已经算得上是过上脱胎换骨的好日子了。现在,校长竟然能把童北海的户口直接迁进省城,让他留在省政府机关的大衙门里工作,还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这真是天上掉馅饼千年都等不到一回的天大的好事呀!没想到童北海却坚决地拒绝了!拒绝的理由是:他5 岁那年,父母早已在农村替他订下了一门娃娃亲。我若负了她,她以后在家里怎么做人?童北海用那双深邃的有着强烈穿透力的大眼睛看着校长,坚定地表示。再说,我读书这三年,家里的老人都是她在照顾,猪是她养的,牛是她放的,苦活累活都是她在干,我现在进城吃上了商品粮是公家的人了,就不要人家了,乡亲们还不骂我良心让狗给吃了。我不能让人戳脊梁骨,让我的父母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
听完童北海的一番话,校长也有些动容。
最后,童北海还是留在了省财政局。
是校长向省财政局推荐的童北海。这是一个思想品质极佳的年轻人,做事肯定靠得信的实在人。校长向财政局的人事处长这样介绍童北海。
童北海第二次犯傻便就与审计工作有关联了。
1985年,审计署驻信州特派员办事处刚成立不久,时任信州办财政审计处处长的童北海带队对家乡所在的地区进行财政审计。审计期间,童北海的审计小组发现,地区财政局将一笔用于全区农村中心小学房屋修缮的费用挪用为行署机关干部修建集体宿舍了。结果,有好几所农村中心小学因缺乏资金修缮,夏季连降暴雨,引发校舍倒塌导致几名小学生死亡。
在得知童北海为此事要向中央写报告后,行署的专员连夜找到他,说,北海同志,你是我们的家乡人。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关注着家乡的建设,给家乡的发展予以了很大的支持。但家乡人民却从来没有为你做点儿什么,惭愧呀!听说你的爱人和女儿现在都还在农村老家,你结婚十几年了还过着两地分居的生活,你夫人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农村既要干农活,又要侍候两位老人,这样下去怎么行哩!这都是我们关心不够,官僚主义嘛。现在有一个机会,有一个让我们改正错误的机会,这个机会北海同志你一定要给我们。最近,我们地区行署要在省城信州建一个联络处,正缺人手,地委和行署领导研究过了,决定把你的爱人作为正式工人招到联络处工作。这样,既可以帮我们解决人手不够的问题,又可使你们全家人团聚,你看行不行?若行,下个月就让你夫人去报到。噢,对了,夫人和孩子两个进城户口指标的事,一并由我们解决。
末了,专员对童北海说,童处长,你是从我们这儿走出去的,又长期在省财政局工作,家乡的财政情况你是清楚的。光靠地区那点儿财政收入,连发工资吃饭都不够,可行署机关大大小小上千号人,吃、喝、住、行,哪样不要钱。单说行署那一二百号年轻人,个个都等着房子结婚,有的都等了七、八年了,实在是没办法,我们才出此下策。挪用六百万元的中心小学校舍修缮费,给行署机关近几年分来的大学生和单身汉盖了三百套宿舍。钱,没一个子儿落入个人腰包,而且,最近,我们已经用专员基金将挪用的钱还回去了。你看,这事儿,是不是不用写入审计报告。
童北海闷着头抽烟,一句话也没说。专员看着他的样子,以为他答应了,哈哈一笑,童处长,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啦,说完就高兴地走了。
可是没过几天,中央的专案组就下来了,行署的大大小小的相关官员都没躲过这一劫。事后,有人说,是童北海原原本本把挪用学校修缮费用导致重大事故的事情写到审计报告里去啦,那中央还不派人下来查?这个童北海,可真是个死心眼,脑子太实了。
别人的说三道四童北海倒无所谓,可是一回家,他老婆就和他闹了一大出。本来呀,几天前就接到地区行署的通知,要到省城去上班,工作户口全都给解决得妥妥当当的。家里行李都收拾好啦,该卖的卖,该送人的送人,就连乡亲们的送行酒也喝过了,满心欢喜这下子可以一家团圆。谁想到,煮熟了的鸭子也能飞走,进城的事就让童北海自己给搅黄了。你说,老婆能不和童北海急么?
1。8 于然的甲壳虫在信州环城高速路上一路飞驰,方宏宇有些心不在焉地看前车窗外一晃而过的风景,几年没有回来,信州的变化真是大呀。不知为什么,这样的信州总让方宏宇有些害怕,他也分不清,到底是这城市变了,还是自己变了。
于然将甲壳虫停在路边,她一边在车里给范翔忠打电话,一边用眼睛瞄着正在路边的小河边洗手的方宏宇。
于然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事,方大特派员要看环城高速公路,我拉他出来兜兜风……什么,我的春天来了?舅舅,你这个人真没劲,还乱说,我不理你了。”
通完电话于然也打开车门下了车,她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窈窕的身材在阳光下显得更加美丽。她看了一眼远处正朝他走来的方宏宇,眼睛滴溜溜一转,把手合成一个小喇叭,冲他大声喊道:“嗨,大特派员——给我摘一束野花——”
方宏宇听清了,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只好在树林边专心采起花来。林边盛开着一种方宏宇不知道名字的野花,细长的叶子,淡蓝色的花瓣,在微风中摇曳生姿,漂亮极了。
于然开心地看着方宏宇帮她采花,手机又响了起来,她有些不耐烦地接起了电话:“对,我是于然。……王主任,我今天下午的所有日程安排全部取消,为什么?王主任,我作为你的老板,有必要告诉你为什么吗?……知道就好。记住了,今天我什么客户也不见,什么合同也不签,因为我这儿有一笔更大的买卖要做。”这句话一说完,她就“啪”地一声合上了手机。抬头一看,方宏宇已经捧着一束野花走到了她跟前。
方宏宇把花往于然面前一递,故意作出一副认真的样子:“于然小姐,我可从来没给姑娘献过花,这,权当作是我付你拉我参观高速的车费吧。”
本来满怀期待的于然一听这话,脸立刻拉了下来,头一扭:“那我就不要了。”
方宏宇一下子尴尬极了,伸着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对着于然的背影僵了好大一会儿,只好又说:“那,就当作是送给小丫头的礼物吧。”
于然依然背对着他,赌气说:“那我也不要。”
方宏宇这下没辙了,他想了一下,也装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说:“这花是你喊着叫着让我采的,又不是我非要采给你的……你是不是也尊重一下他人的劳动成果呀?既然我都采来了,那你说,你说当作什么你就要了?”
于然这才慢慢转过身来,试着开导起方宏宇来了:“男人给女人献花一般都为了什么?”
方宏宇眨了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