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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友亮点了点头,继续往下讲条件:“是的。月薪两千,另外还有……”
童北海老伴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飞快地打断了吴友亮的话:“你说啥?月薪多少?”
吴友亮耐心地一字一句地说:“月薪两千,季度还有奖金,年终还有分红……”
童北海老伴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愣愣地看着吴友亮说:“我怎么跟做梦似的……”
吴友亮的口才相当好,一开口就能滔滔不绝地讲下去:“大嫂,你不用奇怪。我的事务所反正要用人?用别人也是用,用童霞也是用。再怎么说,童特派也是我的老上级,我呢,对童霞也有一定了解。她人其实很聪明,本该上大学的。我想,她可以一边工作一边自学上大本,圆他的大学梦……”
“哎呀,怪不得今天一清早起来就听到喜鹊叫个不停,原来真有贵人到。”童北海老伴直到此时才有些缓过神来,她边说边激动地抓住了吴友亮的手使劲地摇,“小吴啊。这让我怎么感谢你才好啊。我正在为这事发愁呢。这死丫头,还赌气说要去啥夜总会,这不是丢人显眼吗?小吴啊,你可是真帮了我们的大忙啊。”
吴友亮客气地说:“大嫂,其实这算不上帮忙。要说帮忙的话,也是互相帮忙,双赢。再怎么说,我也干过好几年审计,如果能为老领导解决掉后顾之忧,也算了却我对审计的一份心愿。”
童北海老伴从沙发上站起来,笑得嘴都快合不拢了,猛地一拍脑袋说:“小吴你等等,我去给老头子打电话……”
没想到吴友亮也跟着站了起来,伸手拦住了童北海老伴:“你先别给童处长打电话,还是先跟童霞商量商量。如果愿意的话,明天就可以去上班。名片上面有我的地址和电话手机。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一听说吴友亮要走,童北海老伴拼命挽留他再坐一会儿,甚至邀请他吃过饭再走,吴友亮婉言谢绝了,边走边说:“大嫂你别忙乎了,我真得走了,所里还有好多事等着我呢。我的事务所是民营的,得自各儿挣钱给自各儿发工资。哦,顺便说一句,童霞要到我那里上班的话,恐怕也得改改在国营企业养成的那些坏习惯和坏毛病。”
吴友亮说走就走了,只留下童北海老伴独自对着手里的名片傻笑。
7。2 黄昏时分,灿烂的晚霞把信州城染成了火红色,这座古老的城市化身成为一位妖艳的美女,方宏宇却无心去欣赏这难得的城市美景,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母亲家。他正准备将自己的那辆三菱越野车停到家门口,突然有一辆宝马车堵住了去路。方宏宇正想发火,宝马车玻璃缓缓摇下,露出了吴友亮的笑脸,原来他是方宏宇的“发小”。吴友亮微笑着伸出手朝方宏宇挥了挥:“宏宇兄。”
方宏宇打开车门,走了过去握住立在车旁吴友亮的手热情地说:“友亮,你不是去国外考察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吴友亮笑声朗朗,拍着方宏宇的肩膀说:“中午刚下飞机。一回会计师事务所就听说你到信州特派办当了特派员。这不,家还没回就赶紧到你这里拜码头来了,生怕来晚了你就不认我这个兄弟了。”
吴友亮刚一开口,方宏宇的心里就有了几分说不出来的不舒服,好不容易耐着性子听他说完,方宏宇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回事?怎么一出口就是行道上的黑话,整个一个黑社会嘛。”
方宏宇语气中的责备让吴友亮微微有些尴尬,但他很快就恢复了自然,叹着气说:“你还别说,吃我们这碗饭,还真得黑白两道上都有人才行。不然的话,人家想灭你就灭你。宏宇兄,我请客,咱们好好喝上一场。说真的,咱们也有好多年没在一起痛痛快快地喝酒了。”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上了同一所大学,后来又进了同一系统工作,可是自从方宏宇被调到北京之后就很少联系了,方宏宇也很想和吴友亮聊聊,于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喝就喝,你以为我怕你不成?前面带路,我跟着你。”
吴友亮一把拽住正往自己三菱车走去的方宏宇说:“行了行了,别捣鼓你那辆破三菱了,我看着都眼晕。上我的车吧。”边说边把方宏宇拉到自己的车边,打开车门,挺绅士地做了个请上的手势,方宏宇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上了车。
审计组在高速集团一天的工作快结束时,唐小建提前就开始收拾东西了,今天他得早点去接孩子。当他一出门,就看见童北海捂着胸口蹲在地上,额头上渗出黄豆大的冷汗,唐小建赶紧跑过去扶起童北海,推开童北海的房间门,让童北海在沙发上坐下,关切地说:“童特,你还是到医院看看吧。”
童北海苦笑着冲他摇了摇手说:“小建,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说我现在能走开吗?”忽然发现唐小建肩上的包,连忙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都六点半了,你还得去接孩子哩,快走吧。”
唐小建倒了一杯水递给童北海,站在哪里有些为难地说:“可是,你的病……”
童北海喝了一口水,感觉舒服了些,勉强站起来把唐小建往门口推:“没事,我自己配得有药。今晚不加班了,给大家放一晚上假吧,不然,董乐群又要在背后骂我童北海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我真的没事,我自己给我自己配的药灵着呢。”
唐小建有些无奈,只好边走边回头叮嘱道:“那我就先走了啊,有什么事打我手机。”说完走出门去。
等唐小建走后,童北海蹒跚着走到自己的行李边,从包里取出一副中药,撕开倒进电热杯,插上电源给自己熬起药来。
方宏宇和吴友亮正在一家酒店里喝酒,两人都是老朋友了,也没有什么客套,端起酒杯就喝了个痛快,酒过三巡,两人都有几分醉意。
“……宏宇兄,这几年你可真是吉星高照,春风得意,官运亨通啊。在我们那帮从小一起长大的难兄难弟中,你是混得最好的。”吴友亮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冲着方宏宇翘起大拇指,“其实要说实惠的话还是你。你敢想敢干,自己辞职创办了海天会计师事务所,成了市场经济的弄潮儿。我听人说,你可是发了大财。”其实对这位老同学的经历,方宏宇也多多少少从别人嘴里听到过一些传闻。
吴友亮苦笑着摇头说道:“你以为当初我真想辞职啊!我是没有办法,完全是被逼上梁山。哪怕是给我提个副处,我也不会走辞职那条路。我虽然是挣了点钱,有时候也能风光一把,可我付出的艰辛和心血,甚至是屈辱又有谁能知道?我现在才算是真正看明白,在我们这个体制和社会里,真正风光和能过好日子的是官员,是你们这些手握重权的政府官员。现在有的当官的动动嘴打打电话就能挣大钱。更有甚者,有人上竿地给你们送钱,担心的就怕他们不收。既当了婊子又立了牌坊,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当官。当官确实好啊。”
这番话让方宏宇感到很不是滋味,吴友亮和他一起长大,两个人当年不仅志趣相投,还有着相同的理想。没想到几年不见,吴友亮现在对问题的看法变得如此偏激,如此愤世嫉俗了,他指着自己问吴友亮:“你看我像那种风光无限的官员吗?”
吴友亮愣了一下,走到方宏宇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也许你现在还是个例外。但是,官场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大染缸,你要么同流合污被同化,要么独善其身被淘汰。说真的宏宇兄,你就那么自信,保证自己能守得住清贫?”
方宏宇没有直接回答,笑着说:“守不守得住清贫不是嘴吹出来的,要看实际行动,反正我呆在信州也不走了,你可以监督我嘛。”
方宏宇此言一出,吴友亮反而更加激愤了,反问道:“监督?怎么监督?现在监督机构还少哇,纪委、监察部、检察院、法院、审计署、专员办、工商税务……应有尽有,可腐败怎么会越来越严重,贪官也越抓越多,你这个审计特派员能不能给我好好解释解释?”
方宏宇见吴友亮越说越离谱,只好笑着打断他的话:“……现在最时髦的就是一边喝酒一边大骂社会黑暗官场腐败。你骂,我骂,大家都骂,好像不骂就不符合潮流似的。友亮兄,牢骚发得差不多了吧?该轮着我说几句了吧?如果一个国家,一个社会光靠发牢骚就能把事情办好,让人民过上好日子的话,我们天天让十三亿人都不干活,都来发牢骚好了。中国的现代化建设靠发牢骚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关键得靠我们去干,发牢骚是推卸责任的一种表现……”
吴友亮这时也意识到自己话说得太多了,再说下去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