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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为了回忆什么的,纪峰对自己说。就是因为它值钱,是好东西,跟谁送的没有关系。好东西,都是要拿来好好珍惜的。
“我能拉一下吗纪老师?”牟思宇问。纪峰回过神,说:“哦,可以。”
牟思宇深吸了口气,运了几下弓,开始拉《空城有爱》的曲子。古老的琴弦跃动着厚实沉稳的旋律,淡淡的哀伤似有若无地回荡。曲子拉到一半,突然顿住了。纪峰惊讶地看到牟思宇僵在那里,手指哆嗦着,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纪峰变了脸色,上去抓住牟思宇的手,把他拽进怀里,轻轻拍后背,无言地安慰。少年靠着他的肩膀,抖动身体,压抑地啜泣着。
过了好一会儿,牟思宇挣脱开,抹抹脸说:“对不起。”
纪峰没说话,从衣柜里翻出一套睡衣扔给他:“新的。水热了,去洗个澡吧。”
牟思宇擦着头发出来,就看见纪峰嘴里叼着烟,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杂志。他垂下头,压低了呼吸,坐到纪峰旁边。纪峰翻了一页,眯着眼,若无其事地说:“我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曾经爱过一个人。”
牟思宇不说话,默默擦着头发上的水珠。
“那时候年轻,爱得太投入。天昏地暗不管不顾的,做了很多傻事。现在想起来,真是蠢到家了。”纪峰笑了一声,说:“不过,就算是再让我回到那个年纪,再让我重新作出选择,恐怕我还是会重蹈覆辙。怎么说呢,有些事,不是理智能控制得了的。尤其是感情。”
牟思宇的眼皮微微抖了一下。纪峰撂下杂志,看着他说:“所以我能理解你,也尊重你的感情。已经发生了,谁也做不到云淡风轻一笑而过。只不过,因为是这样的感情,所以注定要承受,强迫自己忍耐,忍不住也得忍。假如你控制不住一时冲动,那样伤害到的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有你在乎的那个人。这是你乐于见到的结果吗?”
牟思宇的手紧紧抓着睡衣的裤子,抓得皱皱巴巴一团。他低声说:“我懂,我都懂。我一直在忍,我能挺住。我不会让他知道的,永远都不会。我可以忍耐一辈子,只要能这样默默看着他就好了……可是,可是……”
“可是真的很痛苦,对吗?”纪峰接过话。他伸出胳膊,揽住牟思宇的肩:“看开点儿吧。如果你爱一个人爱得这么痛苦,那他就注定是你这辈子的劫数。能不能闯过去,就看你自己了。”
牟思宇的声音颤抖得让人心疼:“我不停地对自己说:他过得很好,生活很幸福,我应该结束,应该放弃了。可我做不到……他一直都是那么温柔那么宽容,对待他周围的任何人都是。如果他真心对谁好,他会用尽全力。我能理解他的才华。温和又含蓄,一点儿都不张扬的才华。每次他抓我的手,认真地告诉我‘这个音要这么按’,我表面上装得淡定,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有时候我也为自己可悲。只是暗恋而已,从来没有过开始,又何来的结束?一切都不过是我庸人自扰,自作自受。”
纪峰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还年轻。时光会冲淡一切的。等你长大了,再回头看看,多大点事儿呢?一笑置之吧。”
只是这种痛,浸透血肉,刻入骨髓,恐怕终其一生都无法痊愈吧。
纪峰明白。人生中最初始的蜕变重生,他感同身受。
25
牟思宇的进步突飞猛进,学校礼堂紧锣密鼓的修葺。于洋出差了,他被曹院长派到外地去参加一个音乐交流研讨会,抓着纪峰控诉“老曹是不是跟我有仇啊一定是有仇”。抱怨归抱怨,于洋推脱不了,只说尽量赶在音乐会之前回来。宋厉雷找过纪峰几次,不是打台球就是吃吃喝喝,美其名曰放松身心。纪峰跟着他昏天黑地,乐得消遣。中介夏老板打电话说房子手续都处理妥当,房款已经打进纪峰的卡里了。纪峰只打电话查了一下里面的数字,就把卡扔到一边。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忙碌而平淡。除了宋世哲。
这一个月以来,纪峰再没见到宋世哲的身影。他本以为那天晚上宋世哲的出现是一个纠结的开始,后来才悟到原来他只是为了撇清关系。人家话说得清清楚楚:有需要找他,他奉陪。除了这个,别的免谈。所以自己不去找他,他也就没什么理由再纠缠自己。
这样也好。他消失在宋世哲的视线里,宋世哲也终将消失在他的记忆里。
终于来到了独奏音乐会的那天,纪峰带着牟思宇在礼堂彩排。纪峰身经百战不觉得怎么样,牟思宇毕竟还年轻,经验尚浅,说不紧张是假的。纪峰不断地给他减压打气,牟思宇调着琴弦,低声问:“于老师怎么还没回来?”
纪峰朝台下看了看,说:“不知道啊。他说了今天下午的飞机,大概是晚点了吧。”说着突然皱紧眉头,手捂心口。牟思宇问:“纪老师你没事吧?这几天总见你胃疼,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纪峰摆摆手,说:“没事,老毛病。吃点药就顶过去了。”
牟思宇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其实他撞见过不止一次,纪峰在卫生间吐得掏小酢跷。吐完了洗洗脸擦擦嘴,转回来谈笑风生跟没事儿人似的。他隐约觉得纪老师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惬意,可是以他的立场,除了担忧关心,也实在插不上什么嘴。
临演奏会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媒体忙着架设备,打灯光。学校几个重要的领导,还有一些纪峰不认识的头头脑脑都陆续入场。纪峰被曹院长挨个引荐,大家免不了一番寒暄吹捧。宋世哲进来的时候,纪峰刚跟文化部部长打完招呼,抬眼看见他,脸上露出个礼貌地微笑,脚步轻快地朝他走过来。宋世哲愣了一下,也迎了上去。纪峰在他面前站定,伸出手:“宋老板,多谢你的友情赞助。我从来没想过这个破礼堂居然能像今天这么奢华漂亮,焕发它的第二春。”宋世哲看着他,也笑了,握住他的手:“我不过尽点儿绵薄之力。纪先生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你才是今晚的主角,其他都是陪衬。”
纪峰笑笑:“过奖了宋老板。葛小姐怎么没跟您一块儿过来?我记得她说过她也挺喜欢音乐的。您修礼堂应该也是投佳人所好吧?”
宋世哲满不在意地笑笑:“她有事,来不了。”正说着,宋厉雷来了,叫了声:“爸,峰哥。”宋世哲拧起眉毛,问宋厉雷:“你小子这几天野哪儿去了?饭店杨经理给我打电话,说好几天都没见着你影儿了。”
宋厉雷嬉皮笑脸地说:“杨经理那么能干,小打小闹交给他处理就得了。大海航行靠舵手,我就是那掌舵的,我心里有数。”
“一天到晚没个正经,还跟小时候似的。”
纪峰抬起手腕看看表,说:“演出马上要开始了。先不和你们聊了啊,我得去准备准备。”
宋厉雷看着纪峰轻快的背影,挑了挑眉毛:“奇怪了,怎么今儿峰哥见了你,反而心情不错似的?”他见宋世哲微微扯着嘴角看自己,耸耸肩,吹着口哨去找自己的桌牌坐下。
26
舞台前一排花篮,装满了百合玫瑰康乃馨,各种香味混杂,熏得宋厉雷直打喷嚏。他揉揉鼻子,台上纪峰出场了。
追光打在纪峰身上。他的五官并不是特别精致,但凑在一起显得很耐看很柔和,给人一种恬淡的感觉。在灯光照射下更显得苍白虚无,安静的不食人间烟火。
宋世哲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眼前的纪峰和印象里那个年轻的,高傲的少年融合在一起。他向后靠了一下,心想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对他动了心呢?是他去国外比赛,拿到银奖回来后,在机场面无表情若无其事,上了车就把眼泪鼻涕都蹭到他西服上那一刻?还是自己被他抓奸在床,他明明嘴角都在发抖,偏偏装得冷静镇定地进来把自己的小提琴拎走那一刻?又或者,在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那个丢掉雨伞的少年艰难跋涉,走到他跟前,拽住他的衣领大喊“我爱你,你这个老混蛋”那一刻?……
太久了,记忆已经有些模糊,模糊到让他想不起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不管是什么时候,他对纪峰动了心,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永远都记得,纪峰卸下伪装,对着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又好笑又心疼的心情。纪峰离开之后,怎么样都填不满的那种空虚。还有,大雨中纪峰那叫人心碎绝望的告白,触动他心中最柔软的那根神经。
“先生,你动心了。”
当他从老刘嘴里听到这好像宣判一样的话时,他手里烧得长长一截的烟灰,轰然折断。
他不可能再爱上谁,他也不应该再爱上谁。他不配。
他不停周旋在不同的情人之间,只有欢爱,不谈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