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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轻声问了一句,“你下礼拜三就能回来了吧?”
他说:“下礼拜三肯定能回来。”
她低着头,仍旧默默地走,他握着她的手,真希望那红砖路长到没有尽头,他们就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然而天目琼花丛的尽头一转,就可以看见大铁门了。
他停住了脚步,把皮箱放下,转过身来看着她,伸出双手将她的两只手拢在一起,包容在手心里,轻声笑道:“小心手冷。”
贺兰笑道:“傻子,夏天怎么会手冷。”他只是握着她的手不放,两个人静静地站在红砖道上,彼此对视着,贺兰看着他的眼睛,微微地一笑,他低下头,慢慢地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很轻很轻的一个吻。
贺兰轻笑道:“你也是这样亲芙儿的。”
秦承煜微微一笑,“你和芙儿一样,都在我的心口上。”他那黑眸里闪烁着温柔的光,眉宇间满是温暖的味道,贺兰垂下眼眸,面颊上浮现出一片浅浅的红晕,低声道:“我等你回来。”
他说:“好。”
他拎起皮箱,放开她的手,独自朝着那扇大铁门走去,贺兰目送着他的背影,一阵暖和的风吹过来,她旗袍的一角随着风轻摆,面颊一旁的鬓发也微颤了起来,那天目琼花繁生如锦一般地开着,而他的背影,已经隐没在铁门之后了。
上穷碧落,此生相别傍晚的时候下了一点小雨。
雨滴打在黄槲树的叶子上,噼里啪啦地作响,栽种在车道两侧的矮灌团花吸饱了水,沉甸甸地将柔嫩的枝条压到泥地上去,贺兰在偏厅里陪着秦太太坐了一会儿,秦太太说乏了,要躺一会儿,贺兰就出了偏厅,顺着九曲静深的回廊走着,准备回自己的院子里去,那回廊的两端种着鲜亮的海棠,都开了花了,廊子里便沉淀着一股海棠花香,贺兰走了没几步,却见秦兆煜站在回廊的栏杆前,伸手接着从廊檐上落下来的雨水。
贺兰一怔,秦太太生日那天发生的一幕瞬间浮现在脑海里,她急切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慌地转过身去,正要走开,却听得兆煜的声音传过来,“嫂子。”
贺兰只能转过身来,心里一阵七上八下,兆煜拍了拍手上的雨水,向着贺兰道:“我正想找嫂子呢,秦荣说我前几天喝醉了酒,是嫂子叫人来照顾的我。”贺兰一听到他提起那天的事儿,更是有点不知所措,兆煜道:“我这人一喝酒就犯浑,醒了又什么都不记得,那天没给嫂子添什么麻烦吧。”
贺兰听他这样说,紧绷的身体一下子就松懈下来,忙道:“没有。”她如释重负,唇角不由自主地便露出一抹笑容来,秦兆煜默默地看着她,却不料她那一笑间却又抬起头来道:“不过你那天惹了母亲生气,你要记得去赔礼。”他几乎被她察觉,慌地垂下眼眸,赶紧应了一声,又若无其事地道,“嫂子,我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贺兰因为心中宽慰了很多,这会儿便笑道:“再过三天就回来了。”
兆煜道:“父亲说火车站乱得很,安排了我到时候带侍从官接大哥下火车。”
贺兰笑道:“那要辛苦你跑一趟。”又见他手上都是湿淋淋的雨水,“我记得你手上受了伤,可别多沾了雨水,小心感染了。”秦兆煜便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朝着贺兰笑道:“没事,家里的药好,厚厚地敷上一层就无大碍了。”贺兰笑道:“没大碍是好事。”她说到这里,便告了个别,顺着回廊走了。
雨水从廊檐下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把地上的青石板打出一个接着一个的小坑,她轻盈的脚步声隐没在回廊的尽头,秦兆煜一声不吭望着回廊外的海棠树,那海棠花开如锦,如胭脂点点,有几朵还透出一点鲜亮的虾子红色,他独自一个人站了好半天,忽然伸出双手用力地搓了一搓脸,眼珠被挤压得一阵阵生疼,仿佛是振作精神一般地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就朝外走,刚走出廊子,正好碰见三姨娘穿着一件粉红色的鲜艳斗篷,从家里的大门外袅袅娜娜地走进来,秦荣帮着她拿着从百货公司里买来的东西,三姨娘一路不停地抱怨着天气,望见秦兆煜便嫣然一笑道:“二少爷,这么急就出去啊?外面约了饭局?”
兆煜连话都没有接,脸上冷冰冰的,把三姨娘晾在了那里,径直走了出去,三姨娘一怔,脸色难看起来,一旁的秦荣看情形尴尬,忙讪笑着道:“二少爷也不知想什么呢,竟然连姨娘都没有瞧见。”三姨娘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半晌冷冷一笑,“他哪里是没有看见我,他这是还记着太太生日那天的仇呢。”
三天时间,一闪即过,转眼就到了承煜回来的日子,这天早晨起来,天气就出奇地好,天空碧色如洗,花园池塘里的菡萏随着风缓缓地摇曳着,莲叶蓬蓬如盖,晶莹的水珠在宽大的叶片上滴溜溜地滚动,到了下午两三点钟,贺兰正在婴儿室里给芙儿换新衣服,朱妈走进来笑道:“你看才下了好几日的雨,偏赶上姑爷回来的日子,雨就停了,叫人看着高兴。”
贺兰微微一笑,芙儿穿了新衣服,嘴里发出呜呜的声响,好像是吹风笛的声音,伺候的丫头过来与她一起玩,朱妈朝着芙儿笑着道:“爸爸傍晚才下火车呢,小小姐可不要把衣服弄脏了。”她又向着贺兰道:“小姐,你要去火车站接姑爷么?”
贺兰笑道:“父亲安排兆煜去了,我和芙儿在家里等他。”朱妈望一望贺兰的脸,忽地笑道:“小姐,你今天脸色真不错。”贺兰倒有点不好意思了,笑一笑,道:“刚才我涂了一点胭脂。”又微笑着轻声道:“承煜喜欢看我涂胭脂。”
等到了傍晚,秦兆煜已经带着侍从官到了火车站,车站人来人往,从天津开来的列车还没有到,眼看着暮色苍茫,月台上的电灯都打亮了,到了这个时候,人流更是汹涌,又有一辆列车开了过来,正是从天津发来的,料想承煜就在这辆车上无疑了,兆煜忙吩咐了侍从官到各个出口等待,他本人则带了几个侍从,站在原地,就见那火车的汽笛呜呜地叫着,进站的火车越开越慢,车窗子里的人也越来越清楚,不一会儿火车停住,又是一阵人潮汹涌。
兆煜左右张望着,终于瞅见下了火车的承煜,遥遥地正走在人流中,他高兴地扬起手来,领着侍从官从人群中穿过,叫了一声,“大哥。”
秦承煜看见了他,也微笑着向兆煜扬了扬手,两个穿着黑风衣的人迎面向着他走过来,承煜并没有太在意,他向前走了几步,却猛地站住,只那么一瞬间,那两个穿黑风衣的人已经从他的面前擦过去了。
那夜色清凉如水,周围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火车的汽笛声刺耳绵长,月台上的电灯白得刺眼,他却觉得眼前一暗,好似骤然烧掉的灯丝,那耀眼的亮意转瞬间化成了黯淡的一丝冷线。
秦承煜站在人流中,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到了朝着自己跑过来的兆煜。
天已经完全黑了,悠悠的晚风吹过来,花园子里的电灯都打开了,云影一闪,便露出了很明亮的月亮,枫树与云柏在地上投下一大团一大团的影子,牵牛花到了这个时候,也就悄悄地合起来了。
贺兰生怕芙儿冷,特意给她穿了一件宝蓝海绒的小披风,她抱着芙儿站在送承煜离开的红砖道上,周围还是一片柔和的宁静,他离开的那扇大铁门静静地闭合着,然而她抱着孩子站在这里,总可以第一眼就瞧见回来的他。
铁门豁朗朗地推开了,在这静寂的夜色里分外地响亮,贺兰的心怦怦直跳,她朝前走了几步,天目琼花好像是镶嵌在黑色铁门上的点缀,白色的花朵犹如温润的小玉盏,在月光下散发着清辉。
秦承煜缓慢地绕过天目琼花的一角,看到了等在红砖道上的贺兰和芙儿。
贺兰的唇角显露出甜美的笑意,一双眼眸澄澈如秋水一般,她抱着芙儿迎了上去,秦承煜快走了几步,终于站在了她的面前,晚风里弥漫着清新的花香,电灯把她幸福的面容照耀得清清楚楚,他记得他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她美得好似夺目的芙蓉,明净无瑕,他愿意用尽自己的一辈子去爱她。
她笑着望着他,“你回来了。”
秦承煜点点头,微笑道:“我回来了。”
他慢慢地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她柔软的手,凝神看着她,甚至不舍得眨一下眼睛,只想把她这一刻的模样永远地记住,永远……贺兰感觉到他把一样东西放在了自己的手心里,硬硬的,然而他的手心里还有着滚热的液体,骇人的温度直熨到她的手心里去,那液体从他们交握的手指间一滴滴地往下滴……在地上溅开一团一团的红色血花……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贺兰的脸上陡然出现了惊惧的神色,“承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