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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高兴地把脸转向一边,高仲祺叫了她几声,她也嘟着嘴不说话,连糖也不吃了,高仲祺无奈地一笑,伸手将她转过去的面孔慢慢地转到自己面前来,含笑的目光直直地映到了她的眼瞳里,“教你也可以,总要有点拜师礼吧。”
贺兰道:“你想要什么拜师礼?”
高仲祺从烟盒里拿出一根香烟来,将香烟在烟盒的珐琅面上敲了敲,随手把洋火匣子扔到了贺兰的手边,笑道:“给我点根烟。”贺兰粲然一笑,讨价还价地道:“点一根烟,你就得让我打一枪。”高仲祺微笑道:“行。”
贺兰便很开心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火柴梗子来,在磷面上划燃了,高仲祺咬着香烟,凑过来就她手里的一点火光,贺兰却将手往旁边一扬,晃了他一下,嘴上还来了一句“哎哟”,他抬眸看她,她却调皮得意地笑起来了,眸子里闪烁的波光如星星点点的碎金。
他笑道:“你不想学枪了?”贺兰笑逐颜开,清脆地道:“就是逗你一下嘛,谁让你把我丢在这里整整一天呢,这回扯平了,我再重新给你划一根。”她果然又划了一根,这回老老实实地送到了高仲祺的面前来,高仲祺微笑着望着她,忽然“噗”地一下把她手里的火苗吹灭了,贺兰一怔,却觉得腰身一紧,已被他抱住,他稍一用力,她不由得轻叫了一声,跌到他的怀里去了那电灯嗡嗡地点着,灯下围了些不知名的小虫子,船厅外面,许重智正在望着一朵芍药花的花心发呆,忽然听到船厅里传来高仲祺的笑声,道:“你跑什么,别摔了。”又有贺兰竭力压低的羞恼之声,“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可就要打人了。”
许重智回过头来,就见两名站岗的侍卫正略偏了头,想要偷偷地往船厅里面瞧一瞧,立即道:“伸头拽脑的看什么看?!”那名侍卫忙就站直了,脸上露出讪讪之色来,许重智也就把头转过去了。
春风不解,一场愁梦就见一轮月亮缓缓地从秋云里显露出来,照耀着船厅里的花木,两个人的影子,并排映在青石板上,贺兰略侧了身子,双手平托着高仲祺的那一把柯尔特手枪,瞄着远处的一块突起的树皮,高仲祺站在她身后,开口说道:“要想打得准,标尺、准星必须和目标在一条直线上,手不要抖……”
贺兰苦恼地道:“沉死了。”
高仲祺走上来,一手把着她的右手臂,一手握住了她握枪的手,他那样的动作简直就是把她抱在了怀里,他低头靠在她的面颊边,就有一股女孩子的香甜气息缓缓地飘来,贺兰的手的确是不抖了,却更加不自在起来,见他半天不说话,只是保持这个姿势不动,贺兰觉得脸都开始发烧了,心扑通扑通地乱跳,小声道:“要瞄到什么时候?”
高仲祺微微一笑,“瞄到我站累了为止。”
贺兰屈起左手肘,用力地往后一撞,撞在他的胸口上,高仲祺咳了一声,笑道:“好狠的心。”他的手指忽然往扳机上一扣,“砰”的一声枪响,幸好贺兰有准备,只吓了一个哆嗦,而那树上的树皮早就不见了。
那枪后座力很大,一枪打出去,贺兰便往后倒,高仲祺将她抱住,贺兰还在发怔,高仲祺已经把枪拿回来,关上保险,贺兰忙道:“你再让我看看。”高仲祺笑道:“枪有什么好玩的,小心走火。”
贺兰只能走到石桌前坐下,拿出系在肋下的雪花绸手帕擦了擦手,忽然失声道:“呀,糟了,我今天少做了一件事情。”
高仲祺道:“什么事儿?”
贺兰道:“我答应过要送秦大哥几本小说看的,今天许副官一大早就把我接来,我倒把这个事情给忘在脑后了。”高仲祺摆弄着那把黑洞洞的手枪,脸上的神色已然变了,目光射到了远处影影幢幢的树木灌丛里去,淡淡笑道:“你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秦大哥?”
贺兰心中坦荡,倒没有察觉高仲祺的不悦,反而开心地笑道:“这位秦大哥你一定认识,是秦大帅的公子呢,倒没有一点公子习气,刚来我们学校里当算学老师,我和凤妮都觉得他很好。”
高仲祺神色漠然,“是吗?你跟他认识了没有几天,居然发现他有这么多的好处。”
贺兰说到这里,语气却忽然一顿,蔡老板那件事,贺兰还没有与高仲祺说,她潜意识里并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怕给高仲祺添上许多麻烦,然而她这样的一个犹豫,却明明白白地被他看到眼里,那误会又深了一层,心里自然更是不高兴。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又是极淡地一笑,“想什么呢?说给我听听。”
贺兰打定主意不说了,便把手帕又系回到扣子上去,朝着高仲祺摇摇头,道:“没想什么,我想回家了。”
她这就是存心隐瞒了,他心里立时升腾起一股不可名状的妒火来,这会儿反而微微一笑,目光投注在她的面孔上,仔细地端详着她,慢慢地道:“你再好好想一想,真没什么要对我说的么?可不要骗我。”
贺兰摇头,甜甜笑道:“我怎么可能骗你。”
“砰!”他忽然抬起手来,朝着远处黑幢幢的影子就是一枪,贺兰这回没有半点准备,被这一枪吓得叫了一声,船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高仲祺回过头来,就见许重智在月亮门那一边谨慎地往这里看,他眉头一皱,怒道:“给我滚远点!”许重智忙一缩头,立即消失不见了。
那夜色一片苍茫,四下寂静,夜风把船厅里的草叶吹得东倒西歪,秋月上面笼着一层薄薄的云雾,所以连地上的月光,都是朦朦胧胧的,高仲祺的身影斜斜地铺在地上,恍若一片漆黑的墨。
贺兰脸色发白地坐在那里,心惊胆战,“刚才还好好的,你干什么突然发脾气?谁惹你了?”高仲祺却慢慢地关上枪的保险,不动声色地道:“你给我说说,这段时间你都干了些什么?!”
贺兰怔道:“我没干什么。”
他目光凝重地看着贺兰,那一双眼眸渐渐地冷起来,又加重了语气,冷冷道:“好,那我提醒提醒你,给一个男人找房子,送花,探病,两人携手并肩看戏?!”
贺兰一听此话,心中先是一惊,没想到他居然能知道得这么详细,况且这一段时间他还不在邯平,竟对于她的行踪了如指掌,知道得如此详细,继而又有一股怒火涌上来,望着高仲祺,怒道:“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
高仲祺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半晌笑了一声,“我也想问问你,还有什么你做了我却不知道的?劳烦你给我说一说。”他说完这话却就把头转过去,依然做出望着船厅景色的样子来,等着贺兰说话,贺兰气就不打一处来,忽地道:“我做的事情当然多了去了,这幸亏你还不知道,你若是知道了,恐怕要气死了呢。”
他立即看了她一眼,目光很是严厉,她却面无惧色,只是脸色越发地白,好似是冷冰冰的玉像一般,“我就是喜欢这样,你管不着我!”他知道她的脾气,这会儿将手枪放进枪套,枪套上的金属扣发出咔嗒的声响,眼眸里波澜不惊犹如一潭湖水,道:“算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说了。”
他那语气便仿佛是宽宏大量的恩典了,她的泪珠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用力地咬了咬糯米细牙,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倔强地道:“你这话里透的意思,还是在怀疑我么?”
他实在忍不住,“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那船厅里种了一大片竹子,这会儿已经是秋日的灰黄色,在夜风里发出簌簌的声响,龙吟细细,凤尾森森,贺兰忽然将石桌上那一个糖盒拿起来,朝地上一摔,“哗啦”一声,盒子里的糖果散了一地。
她转身就要出船厅,高仲祺一伸手便把她拉了回来,贺兰被他拽了一个趔趄,几乎跌倒到他的身上,她好容易站住了,眉眼越发地冷冰冰,清楚地问道:“怎么?高参谋长还要向我动手?”
高仲祺道:“你不要使性子。”
他的脸色难看极了,呼吸渐渐沉重,却还在努力压抑着内心的火气,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面孔,贺兰也毫不示弱地瞪着他,只是那一双乌黑的大眼眸里,渐渐地便升腾起了一片水雾,她忽地将头一转,眼泪就噼里啪啦地落下来,心口一阵阵难受,跺着脚道:“你太欺负人了,凭什么这样怀疑我?!”
高仲祺看她掉了眼泪,便叹了口气,道:“你别哭,只要你以后不与秦承煜来往……”
贺兰忽然转过头来,含着泪的目光直看到他的脸上去,哽咽着道:“你放手,我不要听你说话。”他到底还是没有松手,贺兰便来掰他的手指头,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他望着她,目光平和,缓缓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满脸泪痕,一面抽噎一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