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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茶楼只有一层,一个门,自己从正门进来的功夫,里面这人去哪儿了?
唐子期猜不到,他也没法猜下去。所以他只能分析:
要么是对方发现了他跟踪,所以逃了,这基本不可能,唐门轻功奇诡,之前自己跟着的时候又刻意掩了气息,倘若那人这都能发现怕也是个武林高手了;要么就是这人之前就打定了主意躲掉什么人,这次从自己眼皮底下逃了也只能说是意外。
悻悻地喝了两盏茶,到底还是乏了兴致,唐子期付了不菲的茶钱,决定再去找些线索。毕竟眼下自己连猎物的地点都不知道,这杀手前期准备工作亦是太不称职了。
想到这里,唐子期眸子里闪过一阵冷冽之色。这才想到,那个中年人,怕也是易了容的,那么,后会有期。
半晌,从茶馆外悠悠步进来一个人,靛蓝色的长袍改都不改,面上依旧是那副风雅至极的笑,云淡风轻地仿佛世间任何事都不必放在心上。
坐定在临窗的位置,对面竟是早已有一个老者端着茶笑他:“想不到堂堂香帅竟也有需要伪装的一天。”
若是这时有看客,怕是要惊了一跳罢,这中年男子竟是由“盗帅”楚留香所扮,那人皮面具却是精巧的很,看上去半点纰漏都无。
楚留香坐下来继续饮那一杯未凉的茶,唇边的弧度改都未改亦是只字不提伪装的原因,只是笑道:“天山四怪不是也离了天山,这世上太多事谁又说得清楚。”
一言罢,便是抬手为面前的老者续了杯茶,那其间的种种风雅之色,怕是旁人学都学不来的。
老者抚着胡须笑道:“只看现在江湖小一辈知道老怪名字的不多不多,这一路倒是太平。”
楚留香便也笑着接上:“所以说……天山四老不喜功名鲜少为世人所见,难不成便是因着这个缘故?”
面前的人便是有食怪之称的“怪香子”,看上去就是一个略显精明的老人,全然没有半点曾经武林传奇的样子。
此时他和楚留香对视一眼,倒是也不反驳显得兴致极好地抚掌而笑。
半晌方才笑罢,便叉起一块铁观音茶糕细细地品,楚留香是惯知这人性子的,看到怪香子这副模样也不打断,径自在一旁安静地吃东西,他吃起东西的样子也是贵公子的腔调,难得配着这中年男人的装束也不显得奇怪。
一块茶糕慢慢细品过去,竟也是一盏茶的时间,怪香子便抬起头来看楚留香问道:“适才那小子,你识得?”
说的自然就是跟人不成的唐子期,楚留香想了想便大大方方承认道:“一言之交。”
怪香子便啧啧道:“你看他背后背着的那个,看上去像是弓弩,用这大块头的中原人倒是不多。”
言下之意怕是西域那边来的了,楚留香沉吟半晌颔首道:“看上去像是个杀手,只是未尝闻名。”
那老人家便在对面笑了:“若是杀手个个都闻名天下,怕是祸事亦多了。不好不好……”
楚留香若有所思地看过去悠然道:“天山四怪上了白榜,现下有的是人觉得是四怪恼羞成怒出山杀人,”顿了顿,他将杯中剩下的茶沫小心地剔出去方才慢饮了一口问道:“四怪久未出江湖,这次的事显然是被栽赃,官府竟是不管。”
一语未尽,怪香子已是沉默了,将桌上的茶盘一推,彼时名震天下的老人家竟是脸色一变道:“不吃了,俗世纷杂竟是饕餮亦是难得啊,”好端端的门不走,怪香子趁着茶馆内诸人不备竟是跃到窗棂上看着楚留香笑了一声:“再会。”
楚留香哭笑不得地看了怪香子一眼,倒是也习惯了这人游云随性的样子,只举了举杯子以茶代酒道:“再会。”
将茶钱付了没坐多时,楚留香便也离开了这家有御赐牌匾的老茶楼。
只是人生别易会常难,往后种种,却当真是应了一句叫做俗事难料罢。
第三章 惊羽穿杨连百中
这时节的风声着实凛冽,唐子期以前是南方人,此番到了北国来,只觉这秋风扫落叶,满目皆荒凉的感觉有那么一点萧瑟。
唐子期既是没有选择身份,便也没有府邸没有家人,于这惶惶世界中竟是个孤家寡人,无牵无挂方可,无欲无求却是难做。
然这薄凉白日尚罢,到了夜间,裹在客栈那不厚的褥子里,本就浅眠的人便更难睡安稳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惚应是子时,客栈破旧的屋门被人咚咚地叩响。
唐子期睁开眼漠然看向吱嘎作响的房门,眼底的精光竟像是从未睡着过一般。
这客栈是当真的老旧,唐子期寻来倒也只是因着这僻静的地方和便宜的价钱,现下是坐吃山空阶段,自是不能太过铺张,否则连勉强过活都做不到了。
门响了半晌,似是认定了里面的人当是醒来,唐子期不去应门,外面的人却也不动。
于是唐子期想了想,将千机匣慢慢放在手边,同时垂下身去以免着了迷烟的道,只是外面的人似是并没有将吹管送进来的意思。
一里一外,居然也都是按兵不动,极有耐心。
直到门外的人终究还是丧失了继续等下去的耐性,唐子期闻声而动,微微一偏头,一支飞箭自窗缝径自飞进来,稳稳插在适才唐子期头部所处的位置。
倘若唐子期没有偏过那个细微的角度,怕是此刻已然性命难保了。
他的眸色冷冷一沉,却是没有贸然追出去,毕竟敌在暗我在明乃是兵家之大忌,何况唐子期自忖亦不是什么征战沙场的好手,若是一定要说,只是个喜欢偷人性命的小人罢了。
杀手讲求一个出其不意,倘若正面相对那便不是杀手,而是剑客。
光明磊落所向披靡,那不是他唐子期。
所以唐子期只是保持着适才的动作潜伏在暗处一动不动。
是夜色凝沉,死一样的安静,他又刻意屏住了呼吸,现下连根针掉在地上怕是都听得见。
直到窗外传来细小的风声和衣带摩擦的声音,唐子期依旧伏在远处没有动弹。
半晌,他方才慢慢起身来,也不点灯,只是眯着眼藉着月色细细看着墙上的飞箭,飞箭上头穿着一张薄薄的纸,不知是什么质地竟也不曾破碎开来。
唐子期看了一会,便自袖中取了一个手帕小心地将飞箭取下来,手覆在手帕的外侧细细展开信笺,慢慢辨认着上面的字迹,只见那薄如蝉翼的纸上写着端端正正十六个字——
死生一瞬,古亭门前。
置之死地,方有后生。
看上去,似乎是一份邀约了。
唐子期将信笺往上对了对,继而目光倏地凝结在尾端,最右下角的,不是红叶又是什么?
笑风堂……居然找上门来了。
前提是,这并不是一份赝品。
行走江湖最忌讳的,便是轻信,只是那古亭门前,却是少不得要查一查了,唐子期想着便小心地隔着帕子触碰了一下那片红叶,红叶似乎粘的并不算牢固,倏地落了下来,飘忽地落在地上,无声无息。
唐子期没有多想径自取了起来,便见那背后竟是五个字赫然书着——
堂主:朱明空
放下红叶不提,唐子期这次是彻底没了睡意,索性盘了腿坐在床上思忖起来。这里面有那么几个疑点——
第一:自己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杀手的名声在。那么笑风堂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第二:如果是在北城看白榜被盯上了,那么看榜的人何其多,为何偏偏是书生打扮的唐子期?
第三:究竟是谁一路跟踪自己到客栈,而且轻功卓绝让自己全然不知?
想到这里,唐子期不禁觉得背脊有些发凉,说到底他亦不是个江湖客,在大好世界待久了,仗着剑三的技能作弊来到这个世界,对于江湖险恶种种全无所知。
若是被人暗算排挤,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唐子期不怕死,对于他而言,这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梦罢了,只是既然来到这里,自是我命由我不由天,怎么可能说死就轻易赴死?
葬身鼠辈之手无异于低头认输,这种事傲骨一身的唐子期,却是真心做不到。
那么,该是寻找一个依靠了。
既是自己的能力不足,不若寻找一个组织暂且栖身,毕竟一个组织在江湖上的力量,可是远远大于每一个人的。
若是有那么一个人足以撑起一片江湖,那么那个人定是个传奇。
他唐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