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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不好做,东洋绸缎又薄又亮还结实不易断,销路也好。”伙计倒上杯茶解释说。
“我看,你们的生意还挺兴隆的?”秦溶指着楼下停泊的高档轿车问。
伙计笑答:“蒋老板说,薄利多销。前来订货的人是不少的。”
正在说着,看到四五个肥头大耳的日本浪人头系着白汗巾环着臂从洋行大门走出,伙计追在后面鞠躬相送,极为恭敬。
“有日本浪人来买绸布吗?”秦溶又问。
正说着,听到身后清朗的声音:“六弟来啦?”
秦溶猛回头,露出笑脸喊声:“大哥!”
蒋涛大步进来,将帽子递给伙计问秦溶:“你这伤没好,怎么就下地?”
“哦,恰巧耀南有朋友在重庆,我惦记雪玉的事儿,特地来问问大哥。”秦溶说。
他打量蒋涛的目光,心里在想该如何问出口。若是单刀直入地问,冤枉了大哥可是不好。
可他平日在青道堂就是快言快语,对大哥从无隐瞒。
大哥似看出他的心思,就问:“有话呀?”
秦溶抿抿唇问:“楚耀南气我,他说听青道堂兄弟说,雪玉是被大哥……”
他看眼大哥,大哥的脸色渐渐冷下来,他宁愿大哥勃然大怒,如小时候一样拎小狗儿一样揪起他扔去腿上一顿打。
但大哥动动唇,叹气说:“你都知道啦?”
秦溶的心冷下来,从所未有的恐惧从后背袭来。
“是,雪玉为了成全我,不想我颓废下去,她提出的不计名分,跟了董家走。蒋家破败,还不出嫁妆,董家要去告我们,因为我借了董家一大笔钱。大哥已经做好了去坐牢的准备,可是雪玉她自己去找了董家,签了文书,让董家放了我。我去寻她时,她已经随董家坐火车走了。我这些个月四处在寻她,我想寻她回来,听说她过得不好,很不好。”
116、养子之谜
从友仁实业出门,秦溶头疼欲炸裂,他跌跌撞撞地扶了门口的电线杆子立稳,却听到门口噪乱吵的闹声。抬头看,日光刺眼,见门口几个人推推搡搡,剑拔弩张之势。
先时迎他上楼的小伙计青布长衫瓜皮小帽吆喝大家说:“别动手,别动手,蒋老板吩咐不许动手的,醉鬼喝多了,别同他们计较。”
秦溶才看清几名日本浪人挥舞着木剑东砍西剁,将那门口的花篮打倒,鲜花凌乱一地,拾起砖头砸向友仁实业的乌漆金字大匾,边砸边开心的哈哈大笑着。一名浪人步履蹒跚,摇摇晃晃地将酒瓶里的酒浇在毛巾上,顺手点燃扔向旁边厂房的院墙。
秦溶本来心里烦躁,见有人故意捣乱,还是日本人,心中火起,冲上前吩咐众人道:“愣了做什么,没看这几位东洋老爷喝醉了,快抬去江边凉快凉快去!”心里这个气恼,怎么小日本处处挑事儿?
门里的护卫队跑出来,秦溶一看,有几个熟面孔,是昔日在青道堂的几个小兄弟,就吆喝他们说:“来搭把手,把这几位日本老爷抬去那边吹吹江风就醒了。醉鬼,没事儿!”
有人在后面说:“要说还是我们六爷办事麻利,大爷死活不许碰这几个醉鬼,就由了他们在门口胡闹坏我们的生意。”
“说不定是对面马路东洋绸布庄雇来捣乱的人呢。”众人忿忿猜测道。
秦溶吩咐说:“都回去干活去,几个醉鬼可有什么好看的。”那说话的口气仿佛他是友仁实业的小掌柜。他说罢正要去开车,忽然记起自己的外衣落在大哥房里,无奈的一笑,转身就回去取衣服。心里暗自思忖,大哥一定又要骂他毛糙,平日里丢三落四的,没有少吃大哥敲在脑袋上的爆栗。
只是他腿上有伤,不能蹦蹦跳跳地上楼,挪回楼上,听到大哥在房里一声长长的叹息。
“大哥,这是怎么了?”秦溶问。
蒋涛回头,见他回转,奇怪地问:“怎么回来了?”
如今的大哥对他十分客气,秦溶反有些不习惯。大哥笑容满面的从衣架上取下衣服说:“打不改的毛病,又忘记拿衣服了。哥,阿溶先走,有了雪玉的消息一准儿的先让大哥知晓。”
楼下一阵杂乱喧哗声,蒋涛探头向下望,随口说:“出什么事了?”
秦溶探头,忽见四面八方涌来许多百姓,公司厂房里也无数人举着木棍铁锹冲出去,大喊着:“把小日本赶出中国去!”
“还我国土!”
“收回东三省!”
一群人都直追了那几个醉鬼浪人去。
蒋涛对楼下大叫着:“怎么搞的,快把咱们的人喊回来!不能动手的,不能打!快,快,回来!”
急得蒋涛摩拳擦掌地跺脚,秦溶却不觉得不妥,看看义愤的民众说:“他们在我们地盘上无事生非,就欠打呢!”
蒋涛频频摇头说:“唉,要出事的,要出事的,快快,快去报给巡捕房,可别出人命。”
“大哥!”秦溶拉长声音劝阻,嘀咕一句:“大哥什么时候活得这么谨慎小心了?”
秦溶驱车离去时,特地拐去江边看一眼,那几个浪人被打得抱头鼠窜地逃跑,追赶的人立在那里大获全胜般指了浪人的背影哈哈大笑。
开出一段,秦溶见巡捕房的人吹了口哨奔来,心想也是给这些浪人一个教训。
他回到家,心突然凉下来。
他私自出府,也不曾和父亲请示,老头子规矩多,定然又喋喋不休。若是拿这个事小题大做,反令他难堪了。他记起父亲放在床上那根痒痒挠家法,脚步也犹豫了。
他进到厅里,听到一个声音从头上传来:“老爷子回来了,等你呢。”
秦溶心头咯噔一沉,抬头看,楚耀南立在楼栏旁,一身米白色睡衣,披着翻毛领皮夹克。
那得意的神情,分明是幸灾乐祸。
“来人呀,还不快拿绳子来,老爷吩咐把二少吊在厅里打,就在这里打!”楚耀南懒洋洋地对身后吩咐。
秦溶慌得就要转身夺路而逃,他知道老头子整人的法子层出不穷,他记得楚耀南被吊打时那令人汗颜的情景。
“哪里去呀?”秦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慌得如被惊雷劈到,二叔守住大门。
“还四处去乱跑,要不是你爹今天心情好,早打断你的腿!”秦桩栋笑容满面地进来说。
“二叔,小弟弟什么时候抱回家呀?”楚耀南扶着楼梯缓缓下楼,声音甜甜的。
秦溶这才知道十二姨果然生了个儿子,难怪府里如此清静,都在医院呢。
“都说你们哥儿俩是送子观音派来的,怎么你们一来,这秦家的儿子也跟着来了呢。”秦桩栋说笑着,满脸喜气,仿佛是自己得了儿子一般。秦溶想,这可是好了,老头子如今如愿以偿了,又多个儿子。
骷髅伯开始指挥仆人们张灯结彩,布置殿堂,顿时一派喜气洋洋的感觉,虽未到大年,反比大年更是热闹。
仆人们得了打赏更是各个兴高采烈。
秦老大回家后就在书房兴奋地踱步,又喊来楚耀南吩咐说:“南儿,这个事,这个大事,还只能你去办,你去办,爹才放心。那个,你小弟弟的满月酒,洗三朝,你现在就去张罗。”
楚耀南低个头,脚下画圈,因身子有伤就靠在门上,嘟个嘴嘀咕:“南儿无能,再不敢担此重任了。若再来个什么刺客打手,南儿的小命就没了。”
秦老大的眼里,楚耀南的话从来是放在肚子里的,尽管心里不痛快,嘴里绝不会说,就如上次给秦溶秦沛兄弟洗三朝宴上遇到刺客搅局,被他责怪办事不力,痛责那一顿,楚耀南吃了那场天大冤枉,事后从不提起。如今这个时候忽然赌气地说出这番任性的话,反令他哭笑不得了。
他伸手向楚耀南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楚耀南有些心惊的样子,似又不敢抗命,小心谨慎挪着步,怯怯的目光抬头望眼父亲,再向前挪走一步。走到书房当中的位置,楚耀南忽然停住步,惶然道:“爹,南儿遵命去做就是了。”
秦老大依旧向他招手,示意他近前来,只拉他到身边,伸手去拉开他的衣服,惊得楚耀南周身一个激灵,如被针扎一般,呆立不动。秦老大验看那伤口后才放心地说:“嗯,肿是消了不少,难怪有心思贫嘴。”
楚耀南这才略松口气,试探问:“小弟弟,可爱吗?”
秦老大得意地说:“南儿呀,爹今天抱起你小弟弟呀,喏,他就这么小,一巴掌就托起来。嘿,这个小玩意儿呀。爹就想呀,当年,爹捧了你在手心,也就这么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