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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开门着房门,不就是为了等我么?”陆楷辰漫不经心的开口,要不然你干嘛把个扣子系的那么仔细?还巴巴的叫周扬过来透露消息给我,啧啧。”
苏修尧挑眉,却没有否认。
“我说,你就这么在这磨叽,叫楼底下的解放军小哥那么傻傻的等?你倒不怕遭天谴。”陆楷辰抿着嘴轻笑。
苏修尧瞪他一眼,“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小子这么啰嗦?”
“呵,”陆楷辰嗤笑,“堂堂特种大队大队长竟然也有失误的时候?还真是奇闻,我以为就连我家有几个蚁穴都被你算计到了呢。”
苏修尧这次竟然以外的的没有反驳,只是淡薄的一笑,等着他继续开口。
陆楷辰这会儿也收起了神色,盯着他墨绿色的迷彩愣了一会儿,问道:“真的要走?”
苏修尧耸耸肩,指着自己的肩章笑道:“我说表哥,我可是中国人民解放军XX军区特种大队的上校队长,上面有命令,我能不走?”
“扯淡!”
陆楷辰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既然这么听话,当初做什么拼死拼活的要从部队上回来?”
苏修尧眸色暗了暗,笑道:“年少轻狂呗,你就当我当时脑子被驴踢了。”
“我觉得你是现在脑子被驴踢了。”陆楷辰冷笑一声,神色暗了暗道,“你应该清楚,你这一走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岂不是正中你的下怀?”苏修尧一手捻着贝雷帽,指腹轻轻摩挲上面的国徽,终于笑道,“你知道我当初怎么是怎么这么快爬到这个位子的么?”
陆楷辰默然,凝神望着眼前的军官大人。
“四年,从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大头兵做到上校队长,单凭我有一个做陆军中将的父亲,是远远不够的。”苏修尧望了一眼窗外的蓝天,嘴角挂着笑意,“从我被选到特种部队参加集训的那一天起,就有首长私底下找到了我,是他提携我做部队上的秘密探员,或者,说明白一点就是……职业间谍。”
陆楷辰闻言瞪大了眼睛,这简直匪夷所思。
苏修尧则是像没发现他的神色似的,目光深远,死死地盯着墙角接着开口:“跟我同组的还有两个队员,我们第一次杀人,并不是在真正的战场上。现代化的军事战争,杀人靠的并不只是武器。三年的冬天,我跟我的队员秘密潜入了金三角地区,那里除了大片大片的的罂粟花海,最多的就是一小股一小股的贩毒武装,我们伪装成当地的山民混进了当地最大的一个武装兵团。当几乎所有的犯罪证据都搜集到手的时候,兵团的老大便如我们事先设计好的那样——意外死在了自己家门前的雷区里。”
“呵,”苏修尧冷冷的笑,眼中没有一丝温度,“那个人并不是直接死在我们手上,可是当我们三个连夜回到国内的以后,几乎有一个月的时间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怎么洗都洗不掉。可是首长却说,每个新兵都会经历这样一个过程,习惯了就好了。那天以后我们提了干,中尉、上尉、再到少校,一步一步向上走,当手上的鲜血越积越多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真的没什么,习惯血腥和杀戮,不过也就是比去习惯别的东西更残忍一点罢了,我只需要踩着他们的尸骨往上爬。”
苏修尧脸上的笑容更冷,满脸的冰雪气息铺天盖地的向着陆楷辰笼罩过去,陆楷辰恍惚间以为,面前的人不再是以前那个会勾着嘴角坏笑,会跟他抢女人的男人了。
“他们是谁?他们都是民族的罪人,我不过是在为民除害罢了。那个时候,首长是这样告诉我的。当然,还有你那个姑父,我那个所谓陆军中将的父亲,他从小都是这么教我的。所以我总是比别人明白的更快一些,因为我要变强,我要向他证明我的实力,我要回来!可是,”
他忽的眸色一转,眼神瞬间凌厉了几分,“当你发现你用了大半辈子时间去追逐的人,当你发现教给你所有的信仰与骄傲人,当你发现那个从小就告诉你做人要清白公正的人……脱了那身道貌岸然的衣服根本就禽兽不如的时候,你就知道这个世界有多癫狂了。”
“所以你就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砸烂了,准备离家出走?准备再也不认你的父母了?”陆楷辰拔高了声音,平日里温和如水的眸子也染上了一丝狠戾,“你知不知道,那天你走了之后,你家里乱成了什么样子?要不是迟纬去的及时,只怕你现在就得准备着为他们开追悼会了。”
苏修尧默然,墨黑的眸子早已失了往日的晶亮,看不到一丝光芒。
“阿尧,”陆楷辰一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沉下声音道,“我不知道你和姑父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是你得清楚,他到底还是你父亲,你们就算老死不相往来,也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
苏修尧忽的冷笑一声,甩开陆楷辰的手,径自挺直脊背,戴上手里的黑色贝雷帽,这才一字一顿的开口道:“不、会。”
“嗯?”陆楷辰挑眉看他。
“我的父亲早在二十八年前死在战场上了。”
陆楷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苏修尧,这也太……不可置信了吧?
“而他,苏向天,可真是赚够了筹码,半路捡个儿子不说,还落得半生的前途无忧!”苏修尧磨了磨牙,手指捏的死紧,骨节发白,“他凭什么?他凭什么踩着自己战友的鲜血,还活的这么自如?”
陆楷辰心口猛地一窒,他认识苏修尧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眼中的如此这般深沉的情绪。那是一股满透着阴寒的绝望,绝望到几乎让陆楷辰有一种随着他一起卷入地狱的错觉。
他默默垂下眼眸不再多言,门外也恰在这时响起了一声响亮的男声。
“报告!”
陆楷辰转身,门外站着的可不就是方才楼下的那个兵?这人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并不是很高大,但是却是长相黝黑,有一种岭南人特有的健壮。身上是跟苏修尧同款的迷彩,此时脊背挺得笔直,军姿站的相当标准。
“怎么回事?”苏修尧开口。
“报告!师部来电话问您什么时候能到。”警卫员恭敬的回话,中指紧紧扣着裤缝。
苏修尧点头,“你去回话,告诉师部的人说我今天下午就回去报道。”待警卫员走了之后,苏修尧这才回身看了陆楷辰一眼,淡淡的开口:“以后就麻烦你了。”
“什么?”陆楷辰挑眉,明知故问。
苏修尧倒也不恼,当真深深的看了陆楷辰一眼,开口道:“以后苏家……就麻烦你照顾了。”
陆楷辰闻言,上下打量苏修尧,良久才冷笑一声道:“我要是说我不干呢?”
苏修尧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眸色深深。镜子里的男人军容整洁、身强力壮,却是眼神暗淡无光,好像整幅灵魂都被抽空了一般。
陆楷辰见他不答,靠近了一些,磨了磨牙道:“凭什么?你凭什么把你的事情全部丢给我?我欠了你的么?”
苏修尧终于回身,正色道:“拜托了。”
陆楷辰却是脸上更怒,眉宇之间见已然聚集了不常见的黑气,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冷笑道:“你想都不要想!想做鸵鸟是不是?想逃避是不是?想再也不回来了是不是?”他的声音猛地提高,眼神冷厉,盯着那人的背影道,“苏修尧,你什么时候这么孬了?!”
苏修尧闻言,身形猛地一震,站在原地愣了两秒,终究还是没有回头。
《射雕英雄传》里,杨康顶着“完颜康”这个名字活了二十多年,可是到最后,人们记住的却也只是“杨康”。他姓杨,不姓完颜。或许这对完颜洪烈不公平,可这却是事实。杨康是谁?杨康不过是一个认贼作父的卑鄙小人,仅此而已。
查明真相的那一天,苏修尧一个人跑到山顶喝了不知多少酒,直到最后周扬把早已醉死的他送回家,苏修尧心里却还明镜一般清楚的记得……他不要做杨康。
酒能醉人,却永远都醉不了心。
苏修尧提步而去的背影冷硬非凡,陆楷辰死死地盯着,终于还是咬紧牙关使出杀手锏:“那可可呢?”
墨绿色的迷彩猛地顿住,陆楷辰却是心下一片惨然。这是他最后的筹码,也是一块最烂的筹码,却偏偏一击即中。
无论输赢,都会将他陷入最尴尬、最难堪的境地。进,不可攻;退,亦不可守。饶是如此,陆楷辰还是不顾一切的将这枚筹码掷了出来。为什么呢?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能撼动人心的,不只有爱情。
陆楷辰在这一秒微笑,他庆幸自己迈出了这一步,“你想走,我不拦着,可是为什么要再次丢下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