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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李维的身体在逐渐恢复,但精神状态却是每况愈下。
撤掉呼吸机最初几日还能说上两句话,到了后来干脆一个字都不肯说了。
严海封送过来的流食一律派不上用场,吃一口吐一口,医生不得不以吊瓶来维持他的基本生理供给。
何东冬坐在小圆凳上,看着日渐衰弱的李维,彻底绝望。
他觉得李维已经没有活的欲望。
李维是何东冬的固定床伴,这在何东冬一向以419为准则的生活定律里,是个极大的破例。之所以维持这样的关系是因为何东冬深刻地体品味出李维性子中洋溢的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洒脱,既从不肯爱,也从不拒爱,冷观一切,又绝不嗤视。
虽然在年龄上李维大他三岁,可在生活中何东冬一直把李维当成自己的弟弟。跟他抬杠,任他撒娇,也经常不□只睡觉,在床上从天南聊到海北。
何东冬认为李维跟自己太像,受伤也从不主动说自己受伤,不快乐却固执地认为I‘m fine。他们做爱通常是因为一方心情欠佳。
另一方提供性,并且只有性。
不需要劝解,不需要疏导。
我们自己会想清楚,以我们自己的方式。
何东冬握着李维的手,我求求你李维,你一定要想明白,无论如何,这次你一定也要想得清楚明白。
然而没有。
李维眼神空洞地瞪着天花板,像是要把那里钉出个洞来。
何东冬知道,他栽了,他出不来了,他自己把自己埋葬了,他就要死了。
何东冬把头贴在李维的手上,偷偷的哭!
终于有一天李维的眼珠变得清明,把视线从天花板上移下来,看着握住他手的何东冬,微微的笑。
何东冬惊恐。
因为他清楚地看到,他笑的绝望,笑得坦荡,笑得幸福如花,笑得灿烂如凰。
这让何东冬彻底慌了,他冲上去抱住李维,他哭着对李维说,你不许死,我不准你死。你甭给我来回光返照那一套。这都是电视剧里骗人的把戏,你要是敢死我就敢把你挫骨扬灰,喂给王八当鱼食。
严海封脸色灰败,他说何东你弄痛他了。
何东冬甩开严海封的手,吼着“你甭管,我就是要他疼!他欠我的,该我的。他活都不想活了疼还怕什么。我已经这么难过这么痛了,我往他兜里揣十字架,塞耳机给他听福音书,为什么他还是想不明白。”何东冬抱着李维跪在床上,“你为什么就是想不明白,你不是自诩比我聪明吗,咱们不是比着看谁更没心没肺的吗!你怎么就光说不练,为什么这次你就是想不明白了呢?我求求你了,李维”何东冬放低了音量,祈求着“求求你,再转转你的脑子,成么?就一次,最后一次,我跟你一起想,我跟你一起,咱俩一起。”何东冬哭得开始抽噎,他颤抖着从李维的枕头下摸出一只链子。
银制的十字架链子。
何东冬用那只没骨折的胳膊摆弄好多次,才勉强把项链半套进李维的脖子,并死死的攥在手心里,缓缓闭上眼睛。
我们在天上的父,
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愿你的国降临,
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
如同行在天上。
我们日用的饮食,
今日赐给我们。
免我们的债,
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
不叫我们遇见试探,
救我们脱离凶恶。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
直到永远。
阿们!
严海封看着跪在床上低头闭目一遍遍祷告的何东冬,灰败的脸色逐渐变得凄惨,身形摇摇欲坠,幸而杜禹在一旁紧紧拖着他的胳膊。
杜禹也不好受,他认识李维的时间比何东冬还要久。他太了解李维了。他也太懂得那一笑的意思。
他猜,那就是所谓的告别吧。
何东冬不信神,但他觉得自己会信的。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蒙骗不过去了,还有什么是值得去不信的呢?
“东冬。”李维微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祷告。
何东冬突然就闭了嘴。
“东冬。他……他要结婚了。”
李维的声音低沉而又虚弱,何东冬恨不得大张着耳朵捕捉每一个所能捕捉的声音。
“他要结婚了。”
“我们再也没有机会。”
“我等他十年。”
“十年……”
何东冬张了张嘴,自嗓子眼儿发出几个单音,最终还是闭上嘴。
他把李维的后背托起来,自己在床上坐端正,然后把李维安置在自己身前,让他的后背靠着自己的前胸,在他耳边喃喃道。
“人生还有好几个十年。十年有他,十年无他,再十年的忘却和了结。李维,你总得要给我做个好榜样吧。”
李维的头无力的耸在何东冬怀里,好半天,幽幽地发出一声叹息,绵长而幽远。
老何?
嗯?
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嗯。
老何!
嗯?
我也想结婚…。。。愿意跟我结婚么?
我愿意。
李维的头终是彻底垂下去。
病房里的仪器暴躁地尖叫。
9
9、九. 。。。
何东冬也要结婚了。
不是娶牌位啊,哪那么丧气。
当李维从抢救室被推出来的时候,何东冬一本正经的扭过头对严海封说,海封,你买钻戒的时候也带我一个呗,咱俩团购。
却怎料,何东冬失业了。
怀里揣着三个月的遣散费站在公司门口儿,何东冬感叹原来小道消息也有归入正道的一天。
徐豪升的消息一点没差,公司确实被收购了。
而且是被国内赫赫有名的蓝信实业所收购。原来力胜旗下的十三家营业部除北京营业部归蓝信总公司直辖外,其余十二家统统纳入东北分公司旗下。
新王入主,第一件事自然是整改。
而何东冬所在的业务拓展部被祭了头汤。
所谓的业务拓展部,好听点叫业务拓展,说实惠些就是市场营销。无论这个部门规模有多壮大,曾经创超了多么辉煌的业绩。本质上,除了拓展部经理之及个别区域经理之外,其他人员可一律归属到临时工范畴。工资是有保障的,佣金也有得赚,福利待遇永远是其他部门的一半,奖金花红完全没有,若是遇到裁员,便是人人岌岌可危。
何东冬中的那叫一个头奖。
据说裁员的名单中,何东冬大名挂在头一个。
因为何东冬在最短间隔里进了两次医院,小半个月不在岗。
新经理上任一个多星期,连他的影儿都没摸着,只听其名未见其人。既然你不给面子又不捧场,那也别管我不讲仁义。于是大笔一挥,何东冬榜上有名。
如果这事儿搁在一个月之前,何东冬铁定鼻孔朝天,爱炒炒,谁怕谁啊。
可这时候何东冬可矜持了,牛不起来了,苦叹着我怎么那么背啊我。
何东冬吧最初寻思着不管怎么说李维也算跟了他了,出院的时候总得有个像样的能称之为家的地方吧,就那小破单间?那就一狗窝!
于是换了个住的地儿,20平的小单间换成市中心80平的精装修两室一厅,租约签了一年。
何东冬没有存款,很久没有存款的习惯了,于是东拼西凑的才缴全房租,然后光腚,屁毛不剩。
现在工作也没了。
手里还剩仨月薪水。
其实也没听起来那么悲观,至少何东冬算是有个家了吧。
要结婚了不是。
他失业的事儿没告诉任何人。
自从出院后,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见着过严海封和杜禹了。
他在知道严海封在忙着筹办婚礼的事儿,加上为了照顾他耽误的那半个月工作也总是要补回来的。何东冬不敢叨扰,即使心里对杜禹追严海封的事儿还存着忌讳,更何况,他自己现在也有得忙。
何东冬想,李维不愧是李维,以往那云淡风轻的劲儿不是装的是骨子里带的,不管那天自己那通嘬到底有没有让他想明白,他总归是想活下去了。
李维清醒那天何东冬跪在他的床前向他求婚。
何东冬说我还没来得及买戒指呢,先用这个凑合着吧。完了就把自己的钥匙环卸了,举到李维眼前。
李维摇了摇头说你糊弄鬼呢吧,我才不要戒指,又不是一姑娘,你就把这个送我吧。他伸出青葱玉指指了指何东冬手腕子上拴着的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