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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觉得刚才那个高个子的怎么样?”江仲彦走在我后面,好奇的问了一句。
“喂你快点啊,走在马路中间想什么呢。”
见我喊他,他加快步子跟上过,在走上步行道的时候,又问:“说嘛,你觉得怎么样啊?”
“什么啊?”
“就是个子比较高的那个啊。”他走在他旁边,还用手跟我比划了一下那人的身高。
“喔,刚才的那个啊……”我反应过来,又觉得奇怪,“没怎么样啊,不就是你新竹的朋友吗?”
他两手插在裤袋里晃啊晃得走在我左侧,“那家伙喜欢你喔。”
看着我飞过去的惊讶加威胁的眼神,江仲彦笑了,歪歪嘴压低了声音说:“是真的啊。你觉得他……‘不怎么样’吗?”
他那一副得意的样子根本就没有想掩饰,我接话损他,“你好像很高兴喔?”
江仲彦装得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强调说:“那当然啊,因为你是我的啊,让给别人怎么可以!哈哈哈……”一边就伸手用力勾住我脖子。
早不是第一次听他说这类不好笑的笑话了,我“嘁”了他一声,也就不做搭理。
走去美食街的一路上,他都在为吃什么发愁。
“喂,去吃油淋鸡饭好不好?”
“好啊。”
“不然去前面那家吃叉烧?”
“也可以啊。”
“哎你很没主见哎。”他故意拉长了音调。
我一脸无害地看着他,“……因为你一个就已经够啰嗦了啊。”
江仲彦伸出拳头威胁我,我躲闪地向前跑,他想也没想拔腿就追过来。我边笑边跑,跑出两三四百米之外,停下脚步。紧随其后的江仲彦的手掌即刻就上来了,用力揉了揉我的头发,得意洋洋的,“知道跑不动了?真没用哎。”
还没开春,空气吸进肺里,刮在心上有点呛人。
江仲彦在旁边笑话我平时不爱打球,总坐着看书,这个学期的体质测试没准就挂掉了。
我低头,有点敷衍地跟他叫狠:“我这是真人不露相啊,你看我到时候有没有85分。”
拐进餐馆之前,看到那两个人的身影已经远去。
江仲彦没有留意,但我在很远的地方就已经看到了他们。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视网膜效应,就好比你刚换了一款新手机,走在街上,就发现总能见到同款。而事实上,并不是因为你买了,它就烂大街了;也不是因为你想他,他就总会特意出现。
当时,杨生走在泽年右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近也不远,脸上的表情却冷地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雪。我知道这是他在生气。而走在一边的泽年,仿佛试图解释什么,可几次都被杨生冷冰冰的回应挡了回来,于是眉头拧成一股,也不再说话。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们闹不高兴。
我设想了许多导致矛盾的原因,但最后得知那个导火索时,我诧异它原来仅仅只是这样无端的一件小事。
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泽年因为临时学生会要开会,所以不得不取消之前和杨生一起看电影的计划。我后来得知他这个学期已被推选为部长,开学几周恰好是部门最忙碌的时候。
——你有开不完的会哦?
——因为开学这段真的很忙啊,对不起……
——你记得今天要去C1礼堂开会,不记得我约你在北门是吧?
——……因为我不知道那个是北门啊。
——你能把这团学联两个礼拜的日程都记得清清楚楚,为什么就不能对我的事上点心?
——我没有不在乎你的事!……好,今天是我没法履行约定,是我的错,下次我提前告诉你么。
——你可以去开会了。
——你别折腾了,你想怎样啊?
猜中这些对话,也就等于猜中了他们现在的处境。
我知道,恋爱中的人偶尔会头脑发热,因而做一些不可理喻的蠢事。再脱俗,终究免不了那几套把戏。戏里的人演地入戏,戏外的人看着只觉得傻气。
很多时候,人只是因为想要得到关怀,所以就作出受伤的样子给最爱的人看,然而,当他们得不到预期中的糖果时,他们那些伪装出来的伤口就仿佛真的存在一样,让他们疼,最终,让他们歇斯底里。
可杨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我一直都知道。他一向是非分明,随和宽容,对朋友也足够义气。然而,现在这个咄咄逼人,甚至有些蛮不讲理的杨生,已经超出了“头脑发热”的程度,他让我感觉陌生。
虽然之后,他们如同所有热恋中的恋人一样,不消多久就又重归于好,但我始终不懂他这样的转变。而他如此蛮横的一面,不会在第二个人面前展现,除了李泽年。
13
13、12 。。。
“无比温柔,无比珍惜是对待彼此唯一的最珍贵的方式,他们都懂。从头到尾,他们之间没有人苟且,也没有人退缩。”——庆培
看到那个戒指是很偶然的事。因为偏瘦,所以手指也显得忻长。那枚剖了光不加任何点缀的戒指戴在泽年的中指上,很扎人眼。
之后,我几次在去上课的路上遇见杨生,都强迫症似的注意他的手指。有一次,终于在他无意抬手的时候看到他把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他看到我的目光,也没有缩回手,坦然自若。
为怕一时尴尬,我有点夸张地嘲笑他:“喂喂,要不要那么高调啊?简直闪瞎眼啊。”
他眯着眼睛笑,“你少来了啊!”
他又不像那个人一样没有常识,大事明白,小事糊涂。左手无名指的意义,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几天前,我得知杨生上个学期的逻辑学导论以96的高分拿了第一,而那门课大多人都听得云里雾里,连称“说书”都还不够那点乐趣。可他就是这样的人,GPA排不上奖学金、不做任何学生工作,最大的兴趣除了看球就是打游戏,却肯在喜欢在乎的东西上,花大力气。一个“布衣百姓”,照样在管院混得风生水起。
从小认识的朋友里,挑不出第二个,能像他这么聪明。
我一直不愿意,却又不得不承认,我确实很羡慕他。然而,在很久之后的某一天,他一口气干掉五罐喜力,然后对我说:“真的聪明又怎么样,能当饭吃吗?况且我也从没觉得自己聪明,高智商的人不做那样的蠢事。”
我渐渐明白,有的人藏得太深,你看他一年、两年、三年,还不够看到最里面的那个核心。杨生像个被层层包裹的大洋葱,虽然这样的比喻有些啼笑皆非,但我知道,这一点,他和泽年简直执拗得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总是很容易和同类走到一起,追根究底或许是人自怜自哀的心态在作祟。
惺惺相惜,说的就是这层意思。
这个冬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泽年受了伤。
由于底楼热水房的事故,沸腾的热水四溅出来,他的左脚靠近脚踝的部分被烫出一个乒乓球大小的水泡。
起初的情况看起来并不严重,他自己便没有当回事,只当是轻度烫伤,擦了一点药店买来的烫伤药膏,想等水泡褪下去,也就可以伤愈。却没想到破掉的水泡并没有像意料中的一样消退,那一块皮肤的情况反倒更加严重了。
一周以后,杨生带着他去医院仔仔细细得看了。
“伤口不大,不过烫得还挺深,一个星期前烫伤的,怎么不早来看?”听着医生的质问,泽年瞥了一眼身边正怒目瞪着他的人,赔笑含糊道,“……就是没想到还挺严重的么。”
敷上药、缠好纱布的脚踝走动起来有些不便,直接浸在药水下的伤口隐隐作痛。两天就要去换一次药,天气还没暖起来,伤口愈合的速度十分缓慢,每次去,都要因为揭开伤口而重新再疼一遍。头几回实在是痛,他咬咬牙不吭声,头却撇了过去。杨生站在他旁边,抚了抚他的背,感觉到他紧绷着的身体,哄他放松。
在泽年烫伤后的第三周,我去他寝室看过他。
我去的时候,他正好在收拾东西,东西满满当当堆了一地,本来就小的寝室显得更加乱七八糟。
他也感到不好意思,连忙伸脚想把地上的东西踢开一些,让出一条路来给我。我生怕他又碰到伤口,赶紧让他别忙,跨过各堆杂物,找到一处能站着好好说话的地方。
“你脚怎么样了?”
“还好,走起路来已经不觉得痛了,就是换药的时候可能还会有一点吧。”
“昨天……他陪你去换过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