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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样浮生-80归宿(下)(完)
「以下为一则特别新闻报导:雷氏集团涉嫌参与黑帮活动案:国家联邦调查局现正悬红一亿美元通缉集团主席兼董事长曼可顿.雷道尔,如有任何……。」
午饭时段,街头巷尾的电视屏幕皆显示出雷道尔高贵冷削的脸,报导员平板单调的声音与一众市井议论交织成一片,热闹不堪中,唯有位於Y城闹市的办公室里,一片寂静,所有员工已经离职,而文件亦已被警方搜去。在这空荡荒芜的公司里,路德清点著残馀的文件,而阮家宝则在一旁坐著,看向前方的电视屏幕。
沙沙的纸声中,只有报导员的声音机械性地响著:
「按可靠消息透露,目前雷道尔正藏身於本国西部,知悉其行踪者请即与警方联络──曼可顿?乔布斯?JR·雷道尔,男性,现年29岁──」
「这些报导还真是无处不在呢。」寂静空茫的氛围随著这一声平空而出的笑语瞬间绷紧,路德顿住了手上动作,抢到了阮家宝身前,警愓地紧盯著来人,然而发话者却浑然不觉地嗤笑:「想不到你竟还关心这些。」
说话间,特别新闻已经结束,电视正絮絮不休地播著广告,阮家宝徐徐地起身拿起遥控关掉电视,越过挡在身前的路德,在距雷道尔三步之遥处翘手而立,漫不经意间散发著居高临下的势态,淡淡地说:「我当然关心──在你还不曾落网之前。」他的目光平静明亮犹如一泓秋水,冷冷地掠过坐在轮椅上的雷道尔──他俊美的脸诡异地蒙上一层死灰,淡香槟金的发全有条不紊地向後梳拢,即使落得如此地步,仍是不失其与生俱来的高贵,修洁整齐而不显一丝狼狈,黑绒长褛高挺的领子在如天鹅般洁白优美的颈项处收拢,衬著雪肤金发,意外地透著一丝冰冷禁欲,高洁凛然得如同不可侵犯的神祗--唯独那浅紫色的眼瞳里透露出虚弱衰疲的亮光,显示他仍只是一介凡人。
此刻,他的纤长有力的指正安抚地按著文妲愤怒得颤抖的手,止著她扬手的动作,将之按在轮椅的靠背上。「先退下,我有话跟他单独说。」他轻声地吩咐身後的文妲,然而目光却紧盯著阮家宝。而後者只是维持著有风度的微笑,目送文妲带著怒视离开,那样刻骨痛恨的视线,化为利刄的话,早已足以令阮家宝死千百回,然而他由始至终也只是唅著笑。
待路德也退开後,四周再次陷入一片寂静,良久,到底还是阮家宝没话找话地说了句:「想不到文妲小姐竟然这麽爱你。」
确实,他知道他会来,他留在这里,也只是为了引诱他出现,然而,当真的见面了,却竟然无话可说。
本来,他们一直也是相对无言。
雷道尔并没有回应阮家宝的陈述,只是问了一句:「为甚麽?」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但这句话毕竟太示弱,雷道尔最终还是咽下了,只吐出这三个字,然而多年的曲意迎合,一个眼神一声叹息,阮家宝便全然明了,此刻他替他将此刻的心境款款平述出来:「我对你还不够好吗?竟然还想著背叛我。」说著,他侧头,一笑,问:「是这样吧?给你华衣美服,给你锦衣玉食,仆从下属,权势金钱,甚至连尚和雷氏都让你主事了,还有甚麽不满足呢?」他似是自语低喃:「高兴时一根骨头,不高兴时一顿鞭子,喜欢时便锁著你,心情好时便摸摸你的头……。」他的目光游离著,终於对上了雷道尔的:「当这条狗终於驯服得对上『主人』您的眼了,得到青睐宠爱,那麽他便必须忘记过去那些鞭打凌虐,高高兴兴地扑上去吻你的脚,摇著尾巴给你办事了吧?」他看著雷道尔的眼神,忽然一笑:「看!你果然是这麽想的。」
「我──」
然而只是稍一停顿,阮家宝便快速地截住了雷道尔的话,低著头,轻碎地说:「然而我是人啊,不是你想要的狗。你问我为甚麽,那只是因为,我想当一个人而已,一个真正的、普通的人,但你看我的目光,从来,一直都只是看一条狗而已。尚的那些人,还有你,一直都在提醒著我,我是怎样的卑贱肮脏,肮脏得让我在梦里惊醒过来,不敢看自己一眼。所以,」他抬头,直视著他:「你明白我为甚麽要毁掉尚和雷氏了吧,只有你的王国消失,我才可以当一个人!」
阮家宝终於说完,许是过於抑压著内心的激动,他雪白的脸上渐渐泛起嫣红,那是雷道尔最爱的脂胭色,他怔怔地看著,沉默地听阮家宝说完,良久,才艰难地说:「我──我没有,当是你──狗……。」他慢慢地吐了最後一个字:「在好几年前,就没有了。」他眨著眼,竭尽气力地一笑,看著阮家宝,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我」他难以启齿地,还是放弃地说了出来:「……爱你。」
「哈──」阮家宝纵是早有预感,但仍是禁不住笑了出来,摇头,笑著说:「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从一开始,你容让著我掌握著雷氏的人脉,一直没有公开我的身份,我就有预感了。那时,只要你或你的朋友随便公开一张照片来,我哪可能光明正大地置身於日光之下?但我只是难以相信。」他狭促地眨著眼:「高贵的主人怎麽会爱上他畜养的狗呢?太奇怪了。」他深思著,再一次摇头,喃喃,显然真的苦恼:「那不是人兽恋吗?怎麽可能?『主人』您真是太奇怪了。」
「真的。」雷道尔叹息著,不再多言。
「那为甚麽?我这样的人,有甚麽值得让你爱上的吗?」阮家宝可能是真的好奇吧,或许是为了别的原因,他认真地问,收敛了脸上嘲讽的笑,显得温柔纯粹。
为甚麽呢?或者是最初相遇时,他湿润而依赖渴切的眼神,彷佛他就是他生命的全部;又或许是他扑到他身上挡去子枪,温热的血泊泊地烫染了他的心;又或许是他被人兽践踩欺凌时,脸上空茫而宁静的笑容,微微地刺痛了他……。或许,最终是,他始终没有对他露出温暖开怀的笑容,却灿烂得燃亮了别人的眼眸,灼痛他的眼……。
一瞬那,雷道尔心里掠过无数的可能,却又一一否认了,最终,他只是默默地叹息一声,重复:「我爱你。」
阮家宝失望地嗤笑起来,一扬手:「甚麽嘛!真是莫名奇妙的爱!」
「那你呢?你恨我吗?」雷道尔抬头,浅紫色的眼瞳地隐隐压抑著火焰,渴切地问。
最起码,也要在他心里留下点甚麽吧。
「恨?」阮家宝重复,细嚼:「曾经吧。」他的目光微微向上,似是回忆:「你知道我是甚麽人吗?」他看向雷道尔欵惑的目光,一笑:「你查来的资料全是当初国际刑警编造的,假的。」他直直地盯著雷道尔震惊的眼神,陈述:「你大概忘了吧?在英国,曾经有一家公司叫普腊证券,因为不愿被你收购,碍著你的路,董事长一家全被你下令制造车祸杀掉,唯独一个男孩,侥幸避过那场灾难。那个男孩被刑警设计出一个假的身份,混入了尚,想著要成为卧底,为家人报仇。那时候,他是恨著毁去他一家的人的。」他看著雷道尔茫然的表情,继续说:「报仇甚麽的,当然是梦话一场,他只有被人玩得咽气的份,连活下去的气力也没有了,还谈甚麽恨?这时候,他遇到了你。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只是想著要乖乖听话,好让自己好过一点,然而,当他真的以为自己过上一点像样的生活时,他的主人却又亲手揭破了他的幻想,让他知道,无论他看上去有多风光,他仍只是一条只要主人喜欢便得当著一众下属面前脱光被操的婊子!那时,他就想,」阮家宝的声音渐渐轻得如同梦呓,雷道尔凝神听著,感到一丝冷:「不要再做梦了,还是拚命挣脱吧!死亡总比苟活的好。於是,」阮家宝嘴边漾起一挘淠男Γ骸杆铝艘!
阮家宝正眼地凝视雷道尔灰黯阴沉的脸:「你道你为甚麽会突然机能衰退?为甚麽尚会适时接连出现卧底?一切都是我计算好的。」
「好了,閒话到此。」他大步来到窗前,一把拉开落地窗,冷风夹著雪风扑入室内,卷起旋涡,尖锐的鸣笛声从窗外传来,阮家宝低头看著楼下星罗棋布的军警,说:「时间正好。」说毕,他不再看雷道尔一眼,径直越过他,便要离开。
「杀了我。」背後,雷道尔的声音扬音,夹著一丝激越的颤抖:「如果你恨我的话。」
「不,我说过,我不恨你了。」阮家宝转过身去,波澜不惊地看了他一眼,终於转身迈步。
雷道尔坐在轮椅上,看著他渐远的背影,笑意禁不住从嘴角溢了开来,他捂住了嘴,终至失态地大笑起来,笑起弯下了腰,暗红的血渗过指缝,